,便明白了過來。
由此,老太太對薑姒更是和顏悅色,明擺著就是寧南侯府在中間出了力,如何能不讓老太太高興?
“最近咱們府裡真是老天爺眷顧,是該去還願做做道場。聽說昨日皇上封了一位厲害的國師,過兩天要在天夷道場講道,趁著時日不錯,近日天氣也涼爽,咱們也去吧。”
國師?
那便是問道子了。
這人倒是爬得快。
走時候,眾人表情都很輕鬆,唯獨薑姒一轉身就變了臉色。
她心裡很沉,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傅臣毒她越好,她心裡愧疚便越深。
這一世,他真好得叫她無法挑剔。
薑荀跟出來,看她煩憂,卻道:“你又何苦為難自己?”
薑姒咬唇,歎道:“我也不知。”
兩人才說了一句話,便有薑荀身邊的長隨慌慌張張遞
上來一封信。
薑荀與薑姒走著,順手拆開了信,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凝固住了。
“可是出了什麼事?”薑姒看他。
薑荀有一會兒沒說話,掐著信的手指已然捏緊:“是家裡出了些…喜事。”
他順手將信一遞,薑姒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看,才讀了三行便將眉頭皺緊,待看完,心道一聲“荒唐”,可也著實不知該怎麼勸薑荀。
四房老爺薑清嫡妻去得早,所有人一直以為薑清與其妻乃是伉儷情深,便是薑姒也這樣以為。
然而今日這一封信,才算是真正地道破了天機!
原來薑清竟一直在外麵養有外室,如今那外室懷了身孕,薑清辦事回薛家口,竟將這外室帶了回來,要明媒正娶地讓她成為四房主母!
薑荀有兩個妹妹薑如薑好,都是嫡出,如今新婦要進門,還能有他們兄妹的好?
懷著孩子進來的,總不能沒個名分,又是正經人家出身…
薑荀破天荒地冷笑了一聲,卻道:“看樣子京城也留不得多久了,我要回家處理些事情。你自個兒在京城保重,若有個什麼事,一則你有傅臣,二則我與謝乙有些交情,你可問問他二人。”
“可你病還未好全…”
薑姒生怕他氣著,不想叫他這個時候回去,若鬨了起來,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
薑荀對他娘情深,不過一個外室,也想要回家做妾?即便是薑清同意,也得問問他這嫡子同意不同意!他如今無意多言,隻道:“過年時候我再來看你。”
說著,便已經轉身匆匆而去。
薑姒便看著他背影,忽然有些恍惚起來。
不管是此刻的薑姒還是薑荀,都不曾料想到之後會發生什麼。
薑荀就這樣急匆匆地走了,來得突然,也離開得突然。
聽見四房那邊的消息,連老太太也氣住了,直罵薑清人還沒老就先糊塗了。
然而畢竟已經分家,即便有些事情,那也是四房的家
事,半外不內的又怎好插手?
在老太太去天夷道場這幾日,薑姒也沒少做事,一則叫人盯了許姨娘,二則借著如今掌中饋的機會,叫人調來了近一年來府裡添置綾羅綢緞的賬冊。
賬冊上記著綢緞名稱種類,從哪裡買來,花了多少銀子,最後又分到了哪裡。
她手裡有那一點秋香色的布料,查這些自然是想找出端倪來。
最後查到秋香色的蘇繡緞子今年隻進了三匹,一匹在老太太處,一匹被老爺薑源撥給了衛姨娘,一匹則在薑媚這裡。都是女人…
那壓井石,可不是女人才能搬起來的。
不過好歹心中有個眉目,薑姒便暫時放下,接著便跟著老太太一起去天夷道場。
府裡姨娘們與周氏不去,爺們要上學,也不去,去的照舊是府裡的姑娘們。
天夷道場就在天夷道觀,位於城東,本就是天家賜名的道觀,香火一直挺盛,與城西的明覺寺齊名。
今歲大晉朝對戰北域大捷,多虧了國師大人,傳聞之
中國師大人乃是雷神降世,手一伸便是四處炸雷響動,將敵軍炸得是粉身碎骨,這才在短短一個月之內便報了捷。
於是皇帝一高興,一擺手就封了問道子一個國師。
如今國師來天夷道場講道,京中自然權貴雲集,平民翹首,恨不能一瞻國師風采,見見活神仙。
來的一路上,薑姒都聽見這樣的傳聞,真是差點笑得打跌。
人人都當問道子乃是國師,是神人,卻不知問道子見了她,會是個什麼表情?
薑姒一想起來,就覺得壞心情都沒了。
上了山,老太太先去前麵祭拜,府裡姑娘們便出來轉,薑姒自來不合群,索性自個兒帶著人出去轉,山側有長長的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她們上來的時候走的是前麵山道,不曾爬旁側的台階。
八珍搶著上前道:“這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傳聞隻要誠心從下麵一步步上來,就能得上清庇佑,心想事成,可靈著呢。”
薑姒笑笑,卻隻從台階頂上慢慢往下走,隻問:“我要這樣走下去,可能心想事成?”
八珍一時無言,似乎被薑姒這話給震住了。
薑姒頓時失聲笑了起來:“那我這樣是不敬神靈了?”
“…您還是彆走吧…”八珍年紀小小,卻一副大人模樣,憂心忡忡地看著,“若是以後壞了事可怎麼辦?”
若真能壞事就好了。
薑姒隻一步步往下走,駭得周圍人都愣住了。
一直往下走到一半,時近中午,也快到了道場開講時候,人也看不見幾個。
薑姒正覺清淨,就聽見下麵“哎喲”一聲,轉頭看去時,卻是一名麵相和善的婦人一腳踩了個空,竟跌在了台階上,叫了一聲。
薑姒看這婦人打扮普通,荊釵素裙,是個尋常人家出來的婦人,也不好見死不救,便讓紅玉上去扶人。
“這位夫人,您還好吧?”
紅玉上去扶了那婦人一把,將台階擦了擦,才讓這婦人坐下。
那婦人疼得厲害,隻捂著自己腳踝,還有些不好意思,看著紅玉便道:“小桃你倒是跑得快,不是叫你去看看
那混小子嗎?”
紅玉忽然愣住,小桃是誰?
薑姒走近了來,也是奇怪,插道:“這位夫人,您是否錯認了人?她叫紅玉…”
這會兒,那婦人才抬頭來,打量著薑姒,還有她身邊幾名丫鬟。
於是,像是明白了什麼,她臉上忽然浮出幾分尷尬之色,道:“老婦人老眼昏花了,竟錯認了人。我家丫鬟這會兒被我給支走了…如今這世道,也還有古道熱腸之人啊。許久不出府,到底這天夷道場沒變。對了,這位姑娘是…”
八珍瞧了薑姒一眼,才道:“我們是鴻臚寺卿薑大人府上。”
這名號一報出來,這一位婦人忽然眼前一亮:“難道這位姑娘便是那名揚京城的薑三姑娘?”
薑姒默然,隨手一壓,便阻止了八珍自報家門,她隻覺得這一婦人有些古怪,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道:“如今大夥兒都去了道場,還在前山,您一個人在這裡,還受了傷,不知您家的下人…”
“小傷何足掛齒?”
這婦人看著薑姒,上下打量,雖看著無禮,可眼光並不叫人討厭,甚至還透著一種難言的歡喜。
“看這身段臉蛋,神韻氣質,果真不愧是三姑娘啊…”
謝鄒氏這會兒心裡已經有些樂,心地善良的姑娘,又大體端方,更有才華,真是個上上之選啊。
早在聽說薑嫵之名時,謝夫人心思就已經活動起來了。
顧家姑娘那邊問了許多回,謝乙那混小子老說什麼看不上,眼瞧著人已經老大,媳婦兒還沒娶一個,這不是叫二老著急嗎?
好不容易出了個薑家三姑娘,庶出是庶出吧,萬一能看對眼兒了,成全一樁姻緣,也算了了她與老頭子的心事。
誰料想,心裡剛動念頭,今兒竟然還碰上了,真是老天賜福啊!
謝夫人一時之間笑眯了眼,越加慈和,拉了薑姒的手道:“姑娘真真是個善良的人,還沒許配人家吧?”
薑姒唇邊的笑意已經有些掛不住了,老覺得背後有些發涼。
她緩緩抽了手出來,才道:“夫人還是早些上去吧,要不我叫丫鬟扶您?”
聽見這話,靈芝立刻就上去了,她今兒與紅玉穿的是差不多樣式的衣裳,剛剛搭手過去,那夫人便說話了:“哎,這是紅玉姑娘吧?薑家的丫頭也漂亮啊…”
薑姒並著三名貼身丫鬟都傻眼了。
鬨半天,這一位夫人…
似乎眼神兒不大對?
紅玉也尷尬了,上去扶她另一隻手,道:“夫人,奴婢叫紅玉,她是靈芝。”
謝夫人鮮少出門,人都道她不愛應酬,見人也冷冷淡淡的,所以謝相權勢雖高,外人卻一直傳他沒個賢內助,後院裡的人都不走動。
其實,謝夫人也是心頭無奈。
她此刻看看左邊這個丫鬟,又看看右邊這個丫鬟,一時頭大如鬥:鳳冠霞帔,奈何臉盲?
“我眼神兒不大好,叫錯了人,你們也莫怪。”
薑姒算是明白了,也不大追究,隻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她見這婦人穿得雖簡單,可看著並不是不值錢的綢緞,而是難得一見的垂雲緞,百兩一匹。
不過她倒沒想這一位身份,隻是跟著朝前麵走。
那婦人扶著丫鬟的手,卻聞見有些沉冷的香息,隱約覺出幾分熟悉來,一時喜上眉梢,竟道:“我眼睛不好,不過鼻子靈,三姑娘用的可是伽羅香?”
薑姒點了點頭,道:“看樣子夫人也是愛香的雅人了。”
謝夫人笑著搖搖頭,心想有門兒!
“我不愛那些個勞什子東西,隻是前陣見我家混小子擺弄過…”
不知為什麼,那種不大好的感覺又來了。
薑姒越聽越覺得詭異,便不言語了。
謝夫人又道:“京中可傳三姑娘是個妙人,果真不假。我一見了姑娘就覺得麵善…”
腳下差點踩空,薑姒抬眼一看前麵還有大半的台階,忽覺脫力:這根本不識人的夫人,哪裡編得出麵善這些個
鬼話來?
莫非有什麼陰謀詭計?
可天子腳下,今兒還有國師講道,誰敢放肆?
薑姒這也是自找的,善心腸早已進了閻羅殿,她何苦還要當爛好人?這是折磨自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