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媚不知道薑姒的事,她看紅玉出去了,才道:“四姐姐,我三姐不是要去莊子上住嗎?剛才…剛才我聽見…聽見我三姐對姨娘說,讓她一定要四處傳布四姐姐才是小瑤池會上作對聯的那個,說什麼要是以後不幫著她辦事,要姨娘好看。我想想總覺得不對勁,像是我三姐在要挾姨娘一樣…”
腦子不夠用的薑媚也知道這裡麵有貓膩,可她著實看不慣薑嫵如今這落水狗竟也如此囂張。
明明都是要走的人了,還要許姨娘收拾一應的金銀細軟給她,連著好幾套好的頭麵首飾也打給了她。
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以前都是她薑媚更得姨娘的喜歡,就是一向不喜歡姑娘的老太太見了她,也肯給個顏色。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許姨娘就忽然變了?
薑媚百思不得其解,可在聽見薑嫵還要許姨娘以後每個月往莊子上拿錢的時候,薑媚就決定不再想了,直接把這件事捅給薑姒。
畢竟這府裡,薑姒應該是最不希望薑嫵好的人之一。
事實上,薑媚也難得押對了一回。
薑姒的確是感了興趣,照著薑媚這說法,像是她偷聽到了薑嫵用什麼威脅許姨娘的消息…
許姨娘有把柄落到了薑嫵的手上?
還能有什麼把柄?
許姨娘做事一向低調,因為顏色不錯,所以一直比較得薑源的喜歡,但是不愛與人爭,連薑莫也很平庸。薑姒
所知的她唯一的破綻,就是許姨娘與薑莫的事,而且因為無意之間聽說的一句話,薑姒已經有了此事的眉目,如今薑媚一來說,薑姒卻漸漸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原來,薑嫵也不是毫無依仗的。
薑府裡薑源上一世生了大病之後,就讓薑莫當家了,也成了嗣子。
那個時候,薑嫵薑媚都是薑莫的妹妹,不存在什麼親疏之彆,雖是庶出,可身家也算抬上來了,而當時四房的薑荀也中了狀元。容貌更好的薑媚沒能成為傅臣的續弦,反而是薑嫵去了…
按著薑姒之前所想,再想想之前薑莫對許姨娘的態度,結合如今許姨娘與薑嫵這一段…
薑姒已經將這些斷線的珠子重新穿了起來。
她眼神沉沉,拿了長長的香著起來,彎身去撥香爐裡的香,隻道:“畢竟如今三姐要被發落到莊子上,姨娘怕她吃虧是正常的,體諒她再沒有錦衣玉食的日子過,不必介懷。”
薑媚聽不下去了,忙道:“四姐姐怎麼這樣想?她居心不良,還叫許姨娘四處去說你才是小瑤池會四箭射聯的
正主兒,要是和靖公主那邊記恨起來,也懲戒你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就這樣辦。”
薑姒輕輕笑了一聲,又見薑媚一臉的不解,於是道:“這件事你告訴我,我也知道了,你來我這裡,不宜坐太久,且先回去吧。”
這一句話的深意,薑媚一下聽明白了。
反正薑嫵對薑姒懷著惡意,薑姒沒道理留下這樣的隱患。
薑媚的思維就是直來直去,太多的彎彎繞沒有,但是真正做起來就覺得非常爽利。
薑姒覺得,自己竟喜歡起她這種爽利來,背後捅刀子捅得多開心?
看薑媚走了,薑姒才眯眼聞了聞香,而後道:“叫問道子雨停了就來,許姨娘還要幫薑嫵,也就怪不得我了。”
早先薑姒就跟問道子約好了時間,不過因為薑府最近事情比較多,一直沒能來得及。
現在聽見薑媚報來的消息,薑姒就能確信自己的推測
應該不假了。
許姨娘還有個孿生的妹妹,還記得她們剛剛回府的時候,許姨娘便與薑莫等人一道,去明覺寺給小許姑娘上香。可薑姒卻在小瑤池會的時候,瞧見薑莫在林中辱罵許姨娘,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渾然不像是母子,當時薑姒百思不得其解,可在無意之間聽見“小姨娘”這一句的關鍵之後,薑姒就明白了。
小姨,娘。
怎麼說,薑莫也不至於隨口對自己親娘罵“賤蹄子”,更莫說還要叫許姨娘在床笫之間討好薑源…
再混賬也是讀過書出來的,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薑莫不至於昏到這個地步。
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許姨娘並非真正的許姨娘。
當年投井死了的那個,應該才是真正的許姨娘,如今這個許姨娘是她孿生妹妹,該稱之為“小許姨娘”才對。
至於薑嫵,應該是知道了大許姨娘與小許姨娘早已經換過的事,以此為把柄,在薑莫開始管家之後,借著此事直接壓過了那時候風華正茂的薑媚,成了從薑姒娘家選去的續弦。除此之外,薑嫵黑心賣掉薑家,也是一個要緊原
因。
一係列的因素疊加起來,才有了如今,才有了前世。
另一則,薑姒始終覺得,薑莫跟他這個“小姨”的關係,也頗為耐人尋味,即便是小姨,也斷不該直言床笫之間事,不知道還以為這小許氏是個勾欄裡出來的。何至於,薑莫將這樣對待自己的姨母?
不過都是猜測罷了。
最要緊的,多半還是謝方知那一天的“薑家荒唐”一句,更讓她心裡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不過,還是眼下事要緊。
心念一轉,薑姒笑了一聲,道:“聽說老爺子要回來了,明日天一放晴,咱們便去拜拜祖母。”
上一世,薑姒沒怎麼見到老爺子的麵。
印象中,薑閣老因為兒子們分家的事情,多年甩手不管事,但是本身乃是極為有權勢的人。
薑姒現在處境如此困頓,隻是因為少一個靠山,而自己還沒有更大的能力,薑荀還要接近四年才能高中,而在此之前,她似乎隻能依靠傅臣。可傅臣…
她終究心裡有疙瘩,如今還要接受他的種種幫助,讓
薑姒心裡格外難受。
隻要老爺子一回來,薑姒便準備去見,一旦能得到這一位老爺子的喜歡,什麼事都解決了。
對老爺子,薑姒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一旦有了新的靠山,她便準備與傅臣了斷開。
因為她忽然發現了一個疑點:若傅臣真有心放她一馬,落了她的胎之後,在規矩森嚴的寧南侯府裡,薑嫵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將一杯毒酒送到她麵前的?若沒傅臣的默許,可能嗎?
隻怕是,薑嫵毒死了薑姒,傅臣就能以此為借口,再除掉薑嫵。
由此一來,曾經威名赫赫支持著太子的薑家,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她想起了被砸碎的茶盞,而她這一世,決不願再成為他冷血之下的犧牲品。
心裡打算好,薑姒做事便開始變得有計劃起來。
次日去見過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大早就被這麼個“孝順”的孫女給氣得不行,不過轉眼薑姒又說了薑荀那邊的消息,老太太於是著了急。
平素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薑荀,畢竟是嫡出,身子又可憐,如今老四竟然還要將這孩子攆出家門?
老太太這個心疼地,連忙叫人再去探消息。
下午時候回來了人,說是薑荀如今已經去了淨雪庵養著,就是不肯再回薑家。
薑姒聽了,卻是心頭一跳:又是淨雪庵。
老太太則道:“這孩子怎生就遇見了這樣的事?老四這也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不成,我得找個時間看看荀兒去,老天也太薄待他了…”
說著,她還抹了眼淚。
薑姒不好說什麼,她心裡也擔心薑荀,便道:“孫女也擔心荀堂兄,想要與祖母一塊兒去看,上一回娘還在那邊求了簽,我順便去還願。不過…祖母,最近咱們家出了這麼多事,怕還是家裡有些晦氣在。”
老太太心想這還不都是因為你?聽見薑姒這樣說,她真是差點氣得背過氣去,麵上憋得厲害,哼聲道:“若沒你四處折騰,哪裡來那麼多的事兒?”
這樣尖銳的諷刺,若換了旁人,早就嚇得不行了,偏薑姒泰然自若,她甚至笑了一聲:“您知道,孫女是國師
批命的至福之人,前陣子與國師相談,因著咱們家最近邪門兒,所以特求了國師,這幾日來咱們家看看。今日國師得空,便說要來,不知道老太太您…”
國師?
老太太心頭一跳,連佛珠都忘了掐。
“那可是皇上封的國師啊…”
這樣厲害的人,要到他們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