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問了,謝乙心裡自然有底。
隻是謝方知依舊有些不高興,可他笑出來,道:“謝某覺得四姑娘這等小心眼小聰明最可愛之處,謝某愛不釋手。隻可惜,四姑娘在我這裡問傅臣,也真不怕我傷心吃醋,才叫我心寒。”
“我不與大公子談情這一字。”
談彆的,薑姒無所謂。
她從不曾考慮過謝方知,也不知這人用情這等深,又是為了什麼。
說到底,薑姒來問傅臣,約莫就是要決定嫁給他了。
現在仔細想,她上一世就喜歡傅臣,這一世傅臣不曾對不起她分毫,反而珍之愛之,試問天下哪個女子能不為之感動?她重活一世,為的就是改變。傅臣之事,也未必不能改變。
若如此算來,薑姒才是最明智的那個。
謝方知自歎自己風流一世,終究不如傅臣隻喜歡一個。
他終於道:“不如,我給四姑娘講一些往事吧…”
薑姒既然要嫁,他就把她應該知道的都告訴她。
從寧南侯府與皇族的淵源開始說起,又到了如今朝堂的局勢,一點一點地剖析開去…
“…如今我懷疑寧南侯府內有個什麼變故,侯爺未免對侯夫人之事太過平淡,傅臣潔癖甚重,既要娶你,斷斷不能容此事。若你嫁進侯府,頭一個需要解決的約莫是與皇家的事,其次侯夫人是個手段厲害人物,又得皇爺喜歡,未免對她有多偏重。傅臣府內也有侍妾,不過為著你,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你若向他約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傅臣必定給你。”
傅臣用情也深,謝方知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
他勾唇,喝酒,也沒看薑姒表情,又繼續道:“另一則,我曾利用你,挑撥過七皇子與傅臣,傅臣眼底揉不得沙子,指不定會倒戈不再支持七皇子。我謝某背地裡做的什麼事,四姑娘自當清楚。如今我與四姑娘打開天窗說了敞亮話,四姑娘莫到他傅臣跟前兒捅我刀子,若是捅了,也定讓我死個痛快,彆讓我知道這一出。我謝乙,寧願死得糊塗一些。”
這些事,本都是機密之中的機密,除了謝江山略知道一些外,誰也不清楚。
可如今,謝方知對薑姒和盤托出了。
薑姒隻看著他,又不知怎的有些動容起來。
她約略地明白他一些,到此刻又覺得自己不懂他…
心底真是五味陳雜,薑姒埋下頭,也道:“大公子話說得如此敞亮了,我也不與大公子說什麼虛言。大公子屬意於薑姒,而薑姒…”
“你屬意於他。”
薑姒不過頓了一下,謝方知便已經接了話。
人之常情罷了,傅臣太好,甚至挑不出錯來。
那一日傅臣救她,隻坐在簾外,她問他是否無事,他隻字不提自己傷了,又匆匆離去…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
今日從謝銀瓶口中得知,薑姒才覺得,有個傅臣挺好。
她是個賭徒。
上一世那一杯鴆酒,乃是薑嫵叫人端來,而她懷疑傅臣默許,可如今想想真相到底如何,太難說。
既然無法否認自己內心對傅臣的情感,薑姒也不願再忸怩下去。
路,總是一步步走出來,薑姒不知道能走到哪裡,可她很努力地生存在這些人心機深沉的算計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隻是個小人物,可我不願成為棋子。”薑姒的要求,從來這樣簡單,“隻要傅如一不負,我心便如一。”
換言之…
謝方知也不知該祝福她還是詛咒她。
換了以前,他定然歎:挖牆腳的大業還未竟,如今又有眉目,可喜可賀。
可如今,他隻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們的故事,原該在上一世結束,而她曾經受到過的傷害,他無法挽回。
不過興許是把話說開了,兩個人難得如此坦誠,謝方知也作出一副灑脫模樣來,笑道:“若哪一日傅世子負了你,我謝乙又可挖牆腳了…”
薑姒隻當他如今是玩笑了。
她感激謝乙對自己說了許多,也笑:“謝大公子若不好色,也是光風霽月人物
。”
“罷了,平白與你說許多,知己相逢一壺酒,先喝一口。”
說著,謝方知端了酒壇起來喝一口,又朝著她一遞。
薑姒沒接,謝方知連忙用袖子擦了擦,重新遞回去,她這才接了略喝一口,又放下:“薑姒虧欠大公子人情許多,又是區區小民不足道,興許隻有來世可結草銜環報了。”
“如今你快成朋友妻,謝某但與四姑娘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個鬼啊…
謝方知笑得好看罷了。
不過薑姒自然不知道他心裡在說什麼,彎唇道:“聽瓶兒姐姐說謝相正找你,自求多福吧,我這裡走了。”
時日不早,薑姒來了有一陣,說完便走,留下謝方知一個人坐在亭中。
不一會兒,孔方終於回來:“大公子?”
謝方知起了身,笑得古怪,也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薑姒,隻道:“走吧,回去跟咱們相爺說說話。”
“您這不鬱悶了?”孔方納悶。
謝方知道:“我高興得很,爺高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