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幾步,便叫一起去萬和齋。
隻是萬和齋之中,竟遇見了熟人。
這兩年多因為戴孝,薑姒不曾出門,也就最近才走動,沒想到今天出來,竟然就看見了從二樓下來的傅臣。
原本兩個人是不該碰見的,可傅臣的腳步頓在了樓梯上,扭過頭就瞧著她。
薑姒不欲與他有什麼交集,便轉身朝著另一邊女客們挑東西的地方去,可傅臣腳步一轉竟然跟了過來,站在她麵前。
“世子爺這是何意?”
薑姒聲音裡透著冷淡。
傅臣抿著唇,知道她選了陳防己那一刻,真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三年前一次錯過,到如今竟然快成陌路。他傅臣也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了,可他不在乎,隻問:“你當真要選他?”
“婚期都已經定下了。”
薑姒笑得淺淡,仿佛她與傅臣之間,真沒有過曾經那一段若有若無的情,她也不曾為這人的選擇、自己的決定而哭過一場,到現在,什麼都寡淡了起來,像是沒鹽沒味的白水。
她跟陳防己成親,也就是在一個月之後了,傅臣還問什麼“當真”這種話?
明明就是已經成真了。
傅臣定定看著她,仿佛想要看進她心底去。
過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句道:“你可是還在惱我當初棄你於不顧?”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的事了。
何必再想那麼多?
薑姒道:“我要的,你給不起。”
“那陳防己便能給嗎?”傅臣終究還是不甘心的,“輸給謝方知,我甘心,輸給陳防己,你叫我如何能放手?”
這一瞬,薑姒忽然僵硬了起來,抬眼看著他。
傅臣卻早就了然了,他又不是傻子,見薑姒這模樣,他反倒是一笑:“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與謝乙暗生了情愫,他不願幫我,你也不願嫁我,一個順水,一個推舟…”
未必不是如此。
薑姒清楚,可她不知道傅臣也清楚。
尤其是此刻,傅臣冷靜得可怕。
自己的兄弟覬覦原本屬於自己的女人,想來也是好笑。
傅臣想起三年前自己接到的消息,說是薑荀陪著她悄悄去了已經化為廢墟的謝府,那時若再什麼也不明白,傅臣也就不配稱之為“傅臣”了。
薑姒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要人最重視她,傅臣的確給不起。
所以在想起謝方知與她之間那些若有若無的事的時候,傅臣終究還是忍了。
可如今算什麼?
謝方知走了,她寧願選陳防己也不選他。
薑姒陡然不想麵對傅臣,她隻道:“寧南侯府廟太大,我一輩子也不想進去。世子,人多眼雜,可否請您自重?”
明擺著的拒絕的話。
薑姒看他望著自己,便又說了一番話:“承諾過的事,若做不到,拿言語來還有什麼意思?原以為傅世子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可那時我才知道,男人的話,大多都是花言巧語。既然已經如此,傅世子還有什麼臉來求娶我呢?”
說完,她拂袖便去了。
站在原地的傅臣許久沒有動,仿佛一尊雕塑。
趙百有些害怕,在後麵跟著站,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道:“世子爺,通州傳來了消息,說是…謝大公子回來了。”
…回來了?
早不回,晚不回,恰好在這個當口上。
可傅臣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沒力氣,也懶得搭理。
他與謝乙這許多年至交之情,如今也隻有麵子上能過去了。
城門外,一身蟹殼青的男子,牽著一匹瘦馬,踩著夕陽照著的殘雪進了城門。
於是,一抬眼,又是闊彆了許久的京城。
有時候,謝方知覺得自己是一隻倦鳥,在外麵晃蕩久了,終究還是要歸巢。
可他的家,已經在一場火中消無。
京城還是這樣繁華,而他已滿麵霜塵。
趙藍關一乾武夫遠遠從長街那頭過來,看見這般的謝方知,也不知怎的竟有幾分熱淚盈眶。
“好個老謝,這多少年沒回來過了啊!”
謝方知牽著馬,看著一群漢子下馬來跟他勾肩搭背,便道:“是有些久了。”
是有些久了啊。
緩緩勾唇,謝方知接了趙藍關遞過來的酒囊,便喝了一口烈酒,然後把韁繩一拋,徑直上了旁邊高樓,與眾人喝酒去。
趙藍關與他並肩而行,粗豪如舊,不過上酒樓轉角時卻道:“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
謝方知似乎不知道趙藍關什麼意思,反而問了一句。
趙藍關道:“薑四姑娘啊…”
怎麼看謝乙這樣子,一點也不在乎呢?
謝方知兩手叉著腰,儼然昔日紈絝模樣,見眾人先進去了,他站在門外,才不
鹹不淡道:“一會兒先進宮拜過皇爺再說,陳防己如今混得還不錯吧?她想嫁,我謝乙一向憐香惜玉,又怎能讓四姑娘不高興呢?嫁,一定要好好嫁。”
笑容滿麵,春風一般和煦。
趙藍關不知怎麼發了個抖,隻覺謝方知似乎根本沒變,還是這吊兒郎當模樣,可又到底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