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即便長得好看又如何,以後她了緣可以憑借著孩子,成為後妃,甚至成為未來的皇後,她薑姒有什麼?不過是個外命婦罷了。
遲早有她拿捏薑姒的時候,在自己麵前裝個什麼勁兒?
了緣隨手將藥碗朝著丫鬟手裡一遞,冷笑道:“還不快拿走?”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丫鬟捧著藥碗退了下去。
薑姒去了很久也沒回來,了緣正在憧憬與疑惑之中,待看見薑姒重新進來,約莫已過去了有一刻鐘。
“外頭也不知是什麼事那麼吵鬨?”
“皇上駕崩了…”薑姒淡淡地將這消息說了出來,果不其然地在了緣的臉上看見了欣喜若狂,然後她也笑,“到了喝藥的時候了,我才問過了診治的大夫,說是不能大喜大悲,了緣姑娘可要養好身子,回頭魏王殿下見了您這般好模樣,才能更喜歡呢。”
了緣自己這些年也猜著了魏王一些,當年做魏王枕邊人的時候,可也明白不少的。現在聽了薑姒這話,她隻注意到了那“您”字,便知薑姒也開始不如自己,覺得她遲早要被自己踩下去,高興之下,一時也沒注意,便伸手將丫鬟重新捧上來的藥碗接過了。
等到要喝的時候,了緣才覺出不對來:“我方才不喝了藥了嗎?”
薑姒笑著回道:“先頭那藥不大好,這是才熬不久的。”
不知道為什麼,了緣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甭管藥好不好,斷斷沒有間隔一刻鐘就喝兩次藥的事,她下意識地一皺眉,就要放下藥碗:“這藥我不喝。”
不喝?
由不得你了。
薑姒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回頭喚道:“進來伺候了緣姑娘喝藥。”
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進了來,便到了了緣榻邊,在她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上去一下拿住了了緣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按住,然後強行端了那一碗藥
給她灌進嘴裡。
了緣整個人都已經懵了,那種極端不祥的感覺讓她瞳孔劇縮,雙眼望著薑姒,瞪大了,驚恐不已。
薑姒憐憫地看著她:太傻了…
藥,要人命的藥。
毒藥。
薑姒覺得毒死了緣,雖簡單了一些,可也沒什麼不好。怎麼都是個死,若等著她動那些個歪心思,不如早早去了好。縱使是蕭縱登基,又與她一個尼姑庵裡當過尼姑的人有什麼關係?
更不要說,謝方知與她都牽扯在此案之中。
“薑姒!你——啊…”
了緣死活不肯喝,她扭著頭,極力地要從婆子手中掙紮出來,人已然癲狂。
驚慌,恐懼,害怕,仇恨,怨毒…
種種的情緒,都在了緣的一雙眼裡了。
虛幻的榮華富貴,卻漸漸渙散了。
藥汁是苦的,鶴頂紅的苦,從了緣的唇邊落下來,狼狽地沾滿衣襟,她嗚咽著,忽然眼流了滿麵,喉嚨裡嗆著血腥味兒,薑姒她怎麼敢!
婆子們在灌完了藥之後,手似乎也有些抖,但興許是因為薑姒一直無聲,所以
她們也無聲,隻是看著薑姒。
薑姒道:“捂著她嘴。”
了緣死死地瞪著她,掙紮不過,被捂了個嚴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嗚嗚嗯嗯地,有鮮血從她口中漫散出來,染了粗使婆子一手,觸目驚心。
漸漸地,了緣的力氣小了下來。
她本來就很瘦,當年也不是什麼好的出身,進了庵之後也過得不好,直到遇到了蕭縱,可如今她又遇到了薑姒。她蒼白的臉上湧出萬分的無力來,一下就頹敗了,像是開謝了的花。
從頭到尾,動靜都不很大。
薑姒站在榻前,看著了緣,感覺她像是一尾魚,瀕死的魚,然後這條魚慢慢地軟倒在榻上,睜著的眼睛死死瞪著薑姒所站著的方向,眼珠子卻再也不會轉動。
鮮血從婆子顫抖的手指尖上流了下來,薑姒也沒看一眼,她平靜地轉過了身,簾子外麵一雙眼透過縫隙,注視著她。
是蕭化凡。
薑姒也站了一會兒,她看見了這孩子的一雙眼睛。
於是她走出來,半彎下身子,摸了摸他頭,勾唇道:“你娘沒了,害怕嗎…”
蕭化凡搖了搖頭。
薑姒又問道:“你看見了,恨我嗎?”
蕭化凡又搖了搖頭。
“為什麼?”薑姒疑惑。
蕭化凡抬首望著她的一雙眼,卻與薑姒無比神似,道:“一個死人,與化凡有何相乾?”
“…”
許久無言。
薑姒終究慢慢起了身,扶了蕭化凡那瘦削的肩膀一下,從他眼底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於是,她終於又扯了唇角,道:“是個好孩子。”
蕭化凡注視著薑姒離去的背影,他其實知道很多事,比如他娘一直以來的不甘心,但是他娘明顯沒什麼腦子,蕭化凡想:約莫還是乾娘比較厲害,以後自己也能當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