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下過,天氣頓時涼快了不少。
周洛陽換上兜帽運動服,跑出小區,沿著街道一路跑過紅綠燈,看見路邊遛狗的大媽,以及搖尾巴晃頭的狗們,覺得確實有必要養隻寵物,可以代替他在家陪伴樂遙。
有時候與動物打交道,比與人打交道快樂多了。
跑完十公裡,周洛陽買好早餐,回家開門,忽然聽見弟弟的笑聲。
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坐在沙發上的杜景,與周樂遙正對著聊天。
周洛陽:“………………”
“你回來啦。”樂遙一身睡衣,朝兄長看了眼。
杜景也一瞥周洛陽,說道:“跑步去了?什麼時候作息變得這麼健康?”
周洛陽放下早餐,實在大出他的意料,說道:“你……”
杜景隨意道:“昨天叫車時,你給我地址了。”
樂遙笑著看兄長,周洛陽不想在弟弟麵前表現得太明顯,便介紹道:“是我念本科的室友,昨天無意碰上,沒想到今天招呼也沒打就來了。”
樂遙笑道:“他說了,你們真是老天安排的緣分。”
杜景認真道:“什麼叫招呼也沒打?昨晚上,明明讓我來喝茶。”
“明明是誰?”周洛陽說,“我不是明明,明明邀請你,你要去明明家。”
樂遙又笑了起來,周洛陽說:“洗漱沒有?”
樂遙推著輪椅去洗手間,周洛陽要跟著,樂遙便道:“我自己來吧。”
周洛陽知道他不想在外人麵前表現出是自己的負累,便也由得他。
一時間,他與杜景對視,許多年未經曆的、複雜而微妙的情緒,又在他們身前翻湧起來。
“你居然還有個弟弟。”杜景手裡拿著墨鏡,翻來覆去地玩著,從墨鏡的反光曲麵上端詳自己的麵容,以及鼻梁上的那道傷痕。
周洛陽嘴角微微翹著,說道:“他不太喜歡見人,也不願意交朋友,和你一樣,所以我很少提起他。”
杜景看了周洛陽一眼,那眼裡有點愧疚,看得周洛陽忽然有點心疼。
“昨晚沒睡?又失眠了?”周洛陽打量杜景,發現他身上穿的與昨夜見麵時一樣,似乎沒換過衣服。
杜景不自然地收起墨鏡,說道:“還是這麼了解我。”
兩人相對沉默。
杜景忽然說:“彆和餘健強混在一起,這人有點危險。”
周洛陽短暫地一怔,還在腦海中搜尋著餘健強是誰,昨天一麵之緣,回家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那點小小的嘲諷,周洛陽甚至不把它當一回事。
周洛陽本想解釋幾句,但轉念一想,還是懶得再多說,輕描淡寫地嗯了聲。
杜景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眉頭挑釁般地稍稍一揚,意思是讓他坦白交代。
周洛陽猜測杜景還不知道自己去見餘健強的原因,不耐煩地說:“起初隻是想著生意上的合作。”
杜景於是問:“缺錢嗎?缺多少?”
“不需要你的幫助。”周洛陽說。
杜景說:“我也沒錢,隨口問問。”
周洛陽深吸一口氣,說:“三年沒見了,咱們就非要這麼說話嗎?”
杜景的臉色忽然一變,馬上改口道:“對不起,我隻是一時太高興了,沒控製住自己情緒。”
“高興什麼?”周洛陽心裡正煩,刺了他一句,“看見我走投無路,所以很高興?”
杜景於是改口道:“你需要多少錢?我手上還有些。”
周洛陽沒說話,杜景解釋道:“能與你重逢很高興。”
周洛陽說道:“昨晚連話也不想和我多說,今天倒是高興了。”
這時候洗手間傳來水聲,周洛陽很想揍他一頓。
但他向來不是會責備人的性格,而當他看見杜景那熟悉的眼神時,心又倏然軟了。
“吃早餐吧,”周洛陽說,“你吃了嗎?”
杜景說:“你們吃,不用管我。”
周洛陽沒想到杜景會來,隻買了兩份早餐,卻道:“我在外頭吃過了,你吃吧。”說著又壓低聲音,焦慮地交代道:“彆在樂遙麵前說什麼不該說的。”
杜景不置可否,坐到餐桌前,拆開紙袋,拿出咖啡喝了口,周洛陽把弟弟的輪椅推到餐桌前,徑自進去洗澡。
“想重開你爺爺的店?”杜景等周洛陽出來,又問。
周洛陽眉頭皺著,一瞥弟弟,知道一定是樂遙說的。
樂遙隻顧著低頭吃早飯,聞言朝哥哥笑笑。
“待會兒我陪你去倉庫吧,”杜景說,“我開了車。”
“不去。”周洛陽擦著頭發出來,上身籃球背心,下身短褲,拖鞋聲響,說道,“今天有安排。”
他半裸露的肩膀依舊白皙,就與當年念大學時一般,似乎毫無改變。
“哥哥,我正想睡會兒,”樂遙說,“起太早了,你去吧,工作要緊。”
哪有什麼工作?周洛陽很想這麼回答,破倉庫裡剩不了多少值錢東西,古董都被親戚們瓜分完了,書與廢紙倒是很多,除了幾幅字畫,剩下的隻能稱斤賣給廢品回收站,而下個月的夥食費,從哪來還不知道,隻好拿信用卡去拆東牆補西牆地套點錢度過難關。
投出去的簡曆,也沒有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