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過去(1 / 2)

天地白駒 非天夜翔 9638 字 8個月前

周洛陽平時很少會特地去觀察杜景,晚飯後他們總是按部就班,各自戴上耳機做作業,做完便看書、看電影或上網。周洛陽極少會去注意杜景在做什麼。聽瀑樓的寢室是標準兩人間,不像四人房上床下桌,書桌與床是分開的。

床抵在窗前,一旁是獨立的衣櫃與儲物櫃、書架。書桌背對背,他們大多數時候都看不見對方,也不會刻意去看。

是夜一切正常,十一點時,周洛陽從穿衣鏡裡看了眼杜景,發現杜景安靜坐著,正看著一個易拉罐發呆,那景象令周洛陽有點擔心。

“睡覺吧?”周洛陽起身去洗漱,杜景於是關了大燈,隻留個台燈。

十一點二十,周洛陽躺在床上,轉了兩次身,對床非常安靜。周洛陽查了下手機,認為杜景大概率有抑鬱症。他從來沒有接觸過抑鬱症病人,一時不知道要如何相處。

他在持續吃藥,每天都按時吃著,應該不會出事吧?

十二點,周洛陽輕輕籲了氣,懷疑杜景也許又沒睡著。畢竟在他的微博小號上,提到了失眠。也即是說,之前他以為杜景入睡的晚上,實則不然,隻有他周洛陽睡得很好,杜景隻是徹夜睜眼到天亮,還要小心不發出聲音,生怕吵醒了他。

“杜景?”周洛陽低聲說。

杜景過了好幾秒才答道:“嗯。”

周洛陽問:“你睡著了嗎?”

杜景答道:“還沒有,你怎麼沒睡?”

周洛陽聽得出杜景的聲音,確實還醒著。

他也曾失眠過,那感覺相當痛苦,既疲憊又睡不著。

“下午喝了兩杯咖啡,”周洛陽說,“這下完了。”

“什麼時候喝的?”

“你去上課那會兒,給你也買了一杯,忘了你有連堂,我就都自己喝了。”

“那現在怎麼辦?”杜景問。

“你說呢?”周洛陽其實沒有喝咖啡,但他決定陪杜景一會兒,否則杜景要躺到天亮實在太難受了。

杜景的回答一如既往:“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

杜景翻了個身,月光照耀下,周洛陽看見杜景的雙眼很明亮,他本想說“我們來聊天吧?”畢竟這個寢室實在太另類了,彆的男生寢室總會在熄燈後聊個十來二十分鐘,而他們從未有過入睡前的閒聊時間。

但周洛陽又怕杜景不想分享太多,怕說錯話。

“我可以開燈嗎?”周洛陽說。

杜景打開了床頭燈,周洛陽也開燈了,寢室裡恢複光亮,深夜兩盞燈下,溫馨感像一張溫柔的毯子,覆在了他們的身上。

周洛陽改變主意,說:“我想看會兒書,如果打擾到你……”

“不會,”杜景輕鬆地說,“我也想看書。”

周洛陽拿了本未讀完的,抽出書簽,一瞥杜景,杜景則拿了專業書躺在床上看。燈一開,就像把他從黑暗的囚牢裡解放了出來,杜景的表情仿佛有了明顯的變化,輕鬆不少。

“你在自學嗎?”周洛陽的心思卻不在書上,問道。

杜景嗯了聲,周洛陽伸長脖子看了一眼,說:“你快把預備內容學完了。”

杜景答道:“我沒有事情做,早點學完就自由了。”

周洛陽心裡盤桓著兩句話,本想說“自由了要做什麼呢?”然而想到杜景的微博,權衡半晌後,打趣道:“你要是提前畢業,不就走了?”

杜景沉默一會兒,從書裡抬起頭,看了眼周洛陽,仿佛在考慮一個請求。

“你也可以申請提前畢業。”杜景說,“要和我比賽麼?看誰先學完?”

周洛陽自嘲道:“我沒有你聰明。努力看看吧,畢業以後咱們一起考研?”

周洛陽隻是無意識地接續了杜景的話題,杜景卻道:“行,兩年讀完本科,再一起考研。”

周洛陽心想不要了吧,這樣我會累死。

他們就讀的這所大學是全國知名的重點,據說可以排進前三——雖然國內TOP2隻有兩家而TOP3有無數家,就像七大奇跡隻有七個而第八大奇跡有無數個一樣。校內也因此有不少高智商學生嫌讀書浪費時間,趕緊念完去實現人生價值的大量成功案例。

杜景很聰明,周洛陽是知道的,他看一遍書就能記住所有的內容且分毫不差。這是與抑鬱症基因相伴的麼?

周洛陽下午上網查過,想確認杜景的情況,卻發現杜景的行為,與病症描述上有相當大的區彆。

周洛陽打了個嗬欠,已經很困了,卻強撐著,將台燈調暗了些許,開始玩手機。杜景卻很快察覺,問:“困了?”

“彆管我,”周洛陽馬上製止了杜景,說,“我想試試開盞夜燈睡,說不定能睡著。”

在周洛陽的要求下,杜景那盞燈依舊開著,周洛陽又說:“我入睡以後睡得很熟,你吵不醒我的。”

“發現了。”杜景答道。

周洛陽笑了起來,翻身麵朝裡,眼皮十分沉重,沒過多久就睡著了。而杜景依舊開著他的台燈,開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十點,周洛陽醒來時,發現杜景似乎成功入睡了,他今天早上也沒有發微博。於是從這夜開始,周洛陽主動為杜景改變了下作息。原本他在家既不喜歡開燈睡,對聲音也挺敏感,但他可以忍受晚上給杜景留一盞燈,反正忍著忍著,就習慣了。

幾天後,周洛陽又看到了杜景的小號發的微博:

【沒意思,做什麼都沒意思,生活的真相是荒謬的,正如加繆所說,我們都被困在無意義的牢籠裡。】

“我不想去,”周洛陽朝杜景說,“我決定今天把課翹掉。”

杜景早起後正在服藥,將那一把藥咽下去後,問:“去哪兒?在寢室睡覺?”

周洛陽道:“豬麼?才睡醒又睡。我想出去逛逛,你去麼?不想去的話,幫我點個名吧。”

杜景遲疑起來,周洛陽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念頭——他正在判斷,自己的本意是讓他去幫忙點名,還是想邀約他一同外出。

“走吧,翹課出去玩去,”周洛陽順水推舟了一把,他始終覺得,杜景需要去散散心,“許多地方你還沒去過呢。”

“走。”杜景換了身衣服,抓了個運動包,與周洛陽離開了學校。

這天的杭州天氣很糟,一場秋季的暴雨正在醞釀,隱而不發,空氣是靜止的,西湖邊上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明顯的擔憂神色,生怕天上的水突然潑下來,自己便成了落湯雞。

周洛陽把杜景帶到柳浪聞鶯吃午飯,周圍大多是小情侶,兩個男生對坐喝龍井茶顯得有點奇怪。

杜景要是個大美人就好了,周洛陽心想,哪怕天天翹課我也願意。

杜景似乎很自在,周洛陽根據他的神態能判斷出來,緣因他看遊客,遊客們也看他,當遊客注意到杜景時,他沒有轉過頭去,對自己鼻梁上的那道疤痕表現出了坦然。

“我來買單。”杜景說,“快下雨了,換個地方吧,還有彆的地方想去嗎?”

周洛陽搖搖頭,事實上今天出門完全是隨機的,本想說“沒有了,回寢室?”但忽然間他想起了杜景的對話模式,反問道:“我沒有了,你呢?”

“我想去一個地方,”杜景答道,“走。”

杜景結過賬,與周洛陽去了博物館,正好有一個埃及特展,逛展的時候,周洛陽心道還好反問了那一句,否則杜景一定會保留意見,隨自己回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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