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樂遙驚慌道:“彆下重手!”
素普隨手撿到一個木雕,給了周洛陽後腦勺一下,周洛陽昏了過去。
“他很快就會醒的。”素普說,“我不知道Vi現在在哪,但他也很快就會來,咱們得儘快離開。”
素普打開倉庫裡的燈,樂遙站在角落裡,滿臉驚懼
,不住喘息,周洛陽額上全是血,昏迷在地。
清晨時分,周洛陽醒了,發現自己被繩子捆著,側身躺在酒店標間的另一張床上。
素普披散頭發,正在電腦上抽調一張張的監控記錄,通過總部的衛星設備,接入羽田機場,說:“不要大喊大叫,我不想把你嘴巴再堵上。”
“樂遙呢?”周洛陽到了此刻,難得地還能保持鎮定,他知道杜景一定在趕來的路上。他沒有給自己打電話,也許是因為探
員組織監控了他的移動設備。
這是一幕奇怪的景象,時間回到一年多前,每個人都出現了不太明顯的區彆,時光的刻痕雖不至於大開大闔,卻細水長流,哪怕一年的光陰,也有著細微的變化。
素普看上去,居然還比他們第一次見麵時要年輕一些。
“他和你繼母就住在這家酒店裡。”素普答道,“很快他們就會回東京去,Vi哪怕來了,也找不到你的下落,你會在酒店再待一段時間,待會兒,離開的時候,我將按下勿擾,不退房,乖乖接受現實吧。”
“他不會回去。”周洛陽冷冷道。
素普答道:“他會的,因為你父親還在日本,在我主顧的監視之下。”
周洛陽刹那明白了――樂遙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斯瓦坦洛夫斯基一定在東京等著,調用了他所有能用的資源,並暗示樂遙,在羽田機場交給他手表,樂遙便可從此改變過去,選擇另一條路,與來接他們的父親乘坐地鐵,離開羽田機場。
周洛陽輕輕掙紮幾下,繩子綁得不緊,卻經過特殊的手法,是他不可能掙脫的。
“你覺得Vi會來救你嗎?”素普檢查完監控,合上筆記本電腦,在轉椅上旋了過來,注視周洛陽,說道,“我覺得他不會來,按照過去的發展,他不可能來。”
周洛陽盯著素普看。
“你現在相信我說的了?”素普又說,“接下來,Vi會去羽田機場,在機場高速上,追上你父親的車,設法奪走那塊手表。”
周洛陽:“……”
這一刻,先前所有的細節都在時間的力量下拚成了一塊完整的拚圖。
羽田的車禍,杜景的現身,車輛的追逐……
“時間的規則妙不可言,”素普喃喃道,“一切都在這無法掙脫的規律之下自行發展,最終導向那個必然的結果。”
“如果真是這樣,”周洛陽說,“現在我們又在做什麼呢?你這就是自相矛盾了。假設未來不能被改變,那麼現在你做再多也是徒勞的,該死的人終究會死。如果既定的事實能被改變,那麼杜景很有可能會來,你還不能掉以輕心。”
“說到這個,”素普若有所思道,“我倒是想問問你,周先生,你與Vi不止一次使用過光粒逆流轉輪,你成功改變了二十四小時內發生的事麼?”
“是的,”周洛陽說,“在一定範圍內。但我們發現有一件事,是無論如何都打破不了的。”
“什麼事?”素普臉色稍變,問道。
周洛陽沒有回答,根據他的表情觀察,他明白俄羅斯人依舊有些事隱瞞著他,或者說,敵人一方也不清楚至關重要的那個點。
一段時間的安靜後,素普又問:“你覺得這是什麼造成的呢?”
“你為什麼幫俄羅斯人打工?”周洛陽說,“我記得如果沒有意外,你這個時候還在受訓,你是杜景的後輩。”
“我也有想回到過去,重新
做出一次選擇。”素普輕鬆地說,“很難理解嗎,周先生?斯瓦坦洛夫斯基答應了我,他確實辦到了。這個交易,我一直想找你做,可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我拒之門外。”
周洛陽說:“現在我可以幫助你,你已經被認證了。”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素普失笑道,“這個時候談合作,還有意義嗎?”
雙方再次沉默。
周洛陽:“你也有想救的人嗎?”
素普又說:“告訴你實話也沒有關係,我隻想救我自己,認識你那天,我已經被查出患了一種病。但時間回到當下,一切都解決了,隻要我不去做一些事,這病就再也與我沒有關係。”
“哦……”周洛陽明白了。
他不關心素普實際上患上了什麼病,但許多事就是這樣,當初隻要一念之差,一切就從此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你還沒有告訴我,”素普答道,“什麼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打破的。”
“沒有什麼。”周洛陽輕鬆地說。
他隻想拖時間,知道素普被吊住胃口了,他不知道素普與斯瓦坦洛夫斯基,以及與樂遙的約定。但根據樂遙的反應,已能猜出一個大概――
――一月三日清晨,他與杜景逃離商會,迫不得已扔下了樂遙。斯瓦坦洛夫斯基開始設計回到過去的時間定位,但除卻當天午夜,無論回到哪個時間節點,凡賽堤之眼都不在他的手中,必然需要大費周章地尋找。
這點杜景已經非常清楚了。
最終,斯瓦坦洛夫斯基與樂遙做了個交易,將回溯的時間,定位在了一年多前的五月十三日,樂遙與母親正好回國度假探望祖父,這也正是樂遙最接近凡賽堤之眼的唯一機會。
為了確保樂遙不被乾擾,素普成為了被認證的一員,作為協助斯瓦坦洛夫斯基,找到這塊表的報酬,得到一個改寫過去的機會。
斯瓦坦洛夫斯基回溯,所有人被送回了過去,樂遙拿到表,素普則把手頭未曾做完的事徹底結束,前來保護樂遙,確定他能帶著凡賽堤之眼,離開中國,回到東京。
接下來,斯瓦坦洛夫斯基一定就在東京等候樂遙,樂遙隻要家人安全,絕不可能再重新啟動一次回溯,去麵臨未知的危險。
這件事唯一的結果,就是把手表交給斯瓦坦洛夫斯基,從此徹底結束他們與它的糾葛。
素普說:“這個時候撒謊不是好習慣,周先生,斯瓦坦洛夫斯基授意我瞞著你的弟弟,送你去見上
帝,但我同情樂遙,所以不想動手。”
“當然我也不介意動手。”素普說著,從手包裡拿出那管小巧精致的口紅槍。
“凡賽堤之眼最終落在斯瓦坦洛夫斯基手裡,”周洛陽喃喃道,“你們覺得,一切就結束了,是不是?”
素普注視著周洛陽。
“但是每當他重置時間,回到過去時,”周洛陽說,“所有曾經被認證過的人,包括你、我、杜景、樂遙。”
“……我們四
個人,都將在世界各地,隨著俄羅斯人每一次發動回溯,被強行帶回過去。”周洛陽又說,“這也是俄羅斯人不想見到的。畢竟這將平添更多的變數,你確定他不會在最後殺你滅口嗎?”
素普忽然眯起了雙眼,從這點上判斷,周洛陽就知道,斯瓦坦洛夫斯基沒有告訴他這個細節!
素普是第一次被拉進這個時間回旋裡的,他甚至不清楚回溯本身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而就在此刻,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杜景從陽台上衝破了落地窗,帶著萬丈陽光,撲了進來,素普起身,持口紅槍正要轉向時,杜景已側身撞去。
“看了你的格鬥課成績,”杜景危險的語氣說,“既然不及格,就該乖乖留校補考。”
緊接著,杜景扣住素普的手腕,一招單手過肩摔,修長身材甚至沒有晃動,直接把他從樓上摔了出去!
樓下一聲巨響,車輛報警聲鳴動,周洛陽怔怔看著杜景。
根據過去的時間與回憶,這是杜景在離開學校之後的第一次與周洛陽重逢。
他穿著探員協會的製式西服,比周洛陽看見他的任何一次都顯得更憔悴,瘦且憂鬱,臉上的傷痕尤其顯得觸目驚心。
“你終於來了。”周洛陽說。
杜景走到床邊,雙膝跪了下來,直著身體,沉默地注視周洛陽。
窗簾被風吹開,清晨的陽光灑在他倆身上。
周洛陽抬起他被捆著的雙手,輕輕地摸了下杜景的臉。
“這一年裡你怎麼這麼瘦了?”周洛陽難以置信道。
杜景答道:“因為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