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東宮(1 / 2)

有那麼一瞬間, 藺知柔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想留在長安,都想出心魔了, 直到來人叫了第三聲,她才確定自己不是幻聽。

藺知柔轉過頭,就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從一輛錦帷馬車中探出來:“七郎!你彆走!”

白稚川也吃了一驚:“這不是九……三皇子殿下麼?”

三皇子韓渡也看到了白稚川,興高采烈地喊道:“白世叔——彆來無恙!”

白稚川叫他這一嗓子喊得差點從驢背上栽下來, 趕緊下驢, 一想到先前那小兒世叔長世叔短的,他心裡就有點慌。

韓渡一邊叫著一邊就要下車, 剛伸出一條腿就被隨從侍衛攔了下來:“殿下,您的腿有傷,太子殿下特地叮囑過, 您這樣叫屬下怎麼複命呢……”

藺知柔見車裡伸出來的那條腿夾著夾板綁著繃帶, 又好氣又好笑。

白稚川的朋友不明就裡, 藺知柔和白稚川對他道了聲失陪,走到韓渡的馬車前行禮:“草民叩見殿下。”

韓渡忙俯身去扶她,這回一個不慎, 倒是差點從高高的馬車上栽下來,幸好被侍衛眼明手快地扶住。

“兩位快請起,不必這麼生分,”他臉上訕訕的, 心虛地看著藺知柔, “你都知道啦……”

他轉念一想, 那天在含元殿,他做得那麼明顯,藺七郎這樣聰明的人,自然能猜到實情。

他忽然有些失落,冒充賈九郎的日子雖然窮酸,但朋友之間親密無間,行動無拘無束,倒是比如今自在多了。

不過到底是少年人,惆悵不過頃刻,他立即釋然了,反正藺七郎和白稚川就在眼前,隻要他以誠相待,仍舊與他們如往日般來往,便是多了層皇子的身份又如何?

這麼一想,他立即又眉飛色舞起來,看看藺知柔堆了一車的行裝:“七郎你這是要啟程回江南麼?還好我趕上了,你彆回江南,與我一起在崇文館讀書如何?”

藺知柔還沒如何,白稚川聽了卻是張口結舌。他雖然是個白身,但在長安考了幾年進士,也知道崇文館是什麼樣的地方,藺七郎一個寒門子弟,即便神童科及第,也未必有資格進去,何況是當皇子的侍讀!

韓渡滿懷期待地看著藺知柔,然而好友卻並沒有他料想的那樣欣喜。

藺知柔的確顧慮重重,那日含元殿殿試,東宮和馮貴妃之間劍拔弩張的態勢一清二楚,成為三皇子的侍讀,那麼她將來不管是考進士還是入朝為官,都會被打上□□的烙印,何況崇文館在東宮,若是她得了太子賞識,極有可能成為東宮僚屬。

連她那直眉愣眼的師弟定十郎都勸她躲著點二皇子和三皇子,局勢複雜可見一斑。

本朝立國一百多年,稱得上政治清平、物阜民豐,皇帝大多開明,朝臣也不會動輒得咎,但是圍繞儲位的鬥爭一直很激烈,太子很多不得善終,少有順利即位的,所以曆來的東宮都是臨淵履冰,可有些事又豈是靠謹慎就能避免杜絕的。

如果讓藺知柔自己選,她寧願入國子監,而不是近水樓台的崇文館。

然而三皇子畢竟不是賈九郎,他既然開了這個口,必然已經與他的太子阿兄商量好了,她若是不願意,三皇子固然不會逼迫於她,但太子那邊就得罪得透透的了。

何況她對著這雙亮如晨星又澄澈如水的眼睛,實在說不出一個不字,在三皇子眼中的光黯淡之前,她抿了抿唇,行禮道:“小民叩謝殿下恩典。”

韓渡提起的一顆心這才放回肚子裡:“說了不用這些繁文縟節。”

他看了看藺知柔的行裝:“剛好你已經把箱籠都收拾好了,不如今日就隨我去東宮罷,禮部的文書還沒擬定,大約還要等幾日,正好最近我在養傷也不能上課,成日裡悶得慌,你來與我作伴罷。”

藺知柔哭笑不得:“貿然入宮實在有失體統……”

韓渡“嘖”了一聲:“無妨,你不用怕我阿兄,他看著凶神惡煞,其實最是好糊弄,你來了就知道了,東宮裡的規矩沒那麼大,何況他也想見見你。”

藺知柔想了想,沒再固辭,她向白稚川的朋友道了歉,又對白稚川道:“有勞世叔把行李帶回延興寺,待小子謁見了太子殿下再做計較。”

要按韓渡的意思,大可不必這麼麻煩,反正早晚要住進去,何必多費這一趟功夫,然而藺知柔說什麼也不願意這麼大剌剌帶著一車行李去,韓渡拗不過她,也就作罷了。

韓渡在車上躬身對白稚川揖了一揖:“今日腿腳不便,就不叨擾白先生了,改日再敘。”

說罷他對藺知柔伸出手:“七郎與我同車罷。”

藺知柔和他關係親近,他還是“賈九郎”的時候打鬨兩下都不算什麼,但如今已經道破了身份,當著一眾侍衛隨從的麵,她當然不能這麼逾禮。

韓渡明白她的顧慮,沒再堅持,讓侍衛給了她一匹馬。

藺知柔騎馬走在車旁,韓渡就撩開帷幔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話。

冬日的暖陽灑在街道上,兩旁的樹禿了,隻剩枝椏,時不時有車馬從旁經過,揚起陣陣塵土,即便貴為皇子也難免弄得灰頭土臉。

然而韓渡隻是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沒幾日就到歲除了,接著就是上元,到長安那日說了要帶你去逛街,我可記著呢!”

藺知柔不由一笑:“我也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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