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少女唇邊仍帶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樣,毫不猶豫的……漫不經心的,在羅曼的臉上,一劃。
直到那鋒利的刀刃切入了皮膚,熱血湧出,淌了滿臉,羅曼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爸爸!”
遠處的米粒發出一聲尖叫,緊接著,又是一刀,劃在羅曼的臉上!
“殿下!”
羅曼心中驚怒交加,即便是被兩名鷹師統帥按著,他的身軀居然挺直了起來:“你在做什麼!”
熾白的日光之中,帝國公主那一頭銀發好似在微微的發光,而她的眼睛,卻如平靜的深潭,根本無法窺探出分毫情緒。
“公主殿下!”
護衛軍統帥的眼中迸出惱怒:“您這是在動用私刑。”
他聽見了帝國公主輕輕的:“私刑?”
“我並不是在責罰你,羅曼,”少女語氣輕柔,“相反,你畢竟救過我父親,所以,我親手給你刻下這個‘罪’字。”
原來是在他的臉上刻‘罪’字!
羅曼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在一百多年前,奧萊的法律還較為保守與嚴苛時,犯下叛國等大罪的人,會被紋麵,就算僥幸逃過死刑,也終身無法擺脫這個恥辱的烙印!
但百年過去,這條法規已經很少被執行了。現在會被紋麵的,是那些惹惱了主人、犯了錯事的奴隸。這幾乎已經是貴族之中的共識——隻有下賤的奴隸,才會被紋麵。
而現在,他卻猶如罪奴一樣,在臉上被刻上了‘罪’字?
羅曼簡直目眥儘裂,這樣□□裸的羞辱,這樣的……
隻是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失去了母親的庇護,連是否活到成年都還是個未知數,懦弱的躲在明珠宮兩年,他根本就沒將這位公主看在眼裡過!現在卻吃了這樣的大虧!
在趕來美泉宮的時候,他連護衛都不屑多帶,而現在,羅曼感到了深深的後悔
——早知如此,他應該點齊親衛,直接闖入宮中,搶了米莉回家再說。
“公主殿下,”羅曼忍耐著心中勃發的怒意,“您竟然做出如此無謀的舉動。就算是您,難道就可以無理由的責罰一名將軍嗎?”
葉遊唇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消失了。
她停下手,仔細的打量著羅曼。
“理由?”
少女的聲音淡淡的:“羅曼,你似乎以為,你可以自由行事,而豁免罪責,不受懲罰。”
“闖入皇宮。”
“毆傷宮廷武衛。”
“在我的眼前,試圖行凶。”
每說一句,她便重重的劃下一刀。
“最重要的是,”葉遊微微勾起唇角,“你冒犯了我。”
“你冒犯了我,羅曼,”她俯視著羅曼,“所以這並不是私刑,而是我的諭令。”
“懲罰或獎勵,都是主君的恩賜,”葉遊直視著男子,微微一笑,“明白了嗎,羅曼。”
羅曼的心中,好像澆下了一盆冷水。
他當然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在他麵前的,是帝國的公主。是如今奧萊唯一的繼承人。
而她親手刻下的罪紋,他不僅不能遮掩,還必須將這當成是君主之賜,無論誰問起,他都要恭恭敬敬的感激替他刻下罪紋的公主,還要將他如何被刻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對方。
鮮血淌了他滿臉,但羅曼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的內心被熾毒的情緒啃咬著。
沒錯,就算今天他死在公主手中,難道他還指望著法庭審判她嗎?就是死了,他也是白死!
這就是那無上權柄的威光。
這就是皇權!
從十五年前便開始不斷滋生的隱秘想法,在這一刻,如同被潑入了一把油——
多想要呀,這樣的權利!
羅曼內心的想法翻滾著,抬眼卻對上了帝國公主的眼睛——漆黑、平靜,靜靜的凝視著他。
那種毫無破綻的平靜,簡直……像是他內心所想,她都了然於胸一般。
但緊接著,她便又用力的一劃。
“好了,”少女語氣輕柔的,“完成了。”
一邊說著,葉遊將貼在羅曼身上的精神觸角收回。
真有意思……
她好像無意之間,激發出了什麼隱藏得很深的毒瘤啊。
“羅曼將軍,”葉遊將短刀遞還給鷹師統帥,又在羅曼熾毒的目光之中,再度開口,“既然罪紋已經刻好,那麼,剛才你說,要以宮廷的規矩來懲罰你的女兒……”
她還沒說完,一聲呼喚,在她的身前響起:
“露露?”
葉遊的聲音驟然一止。
伊芙露。
這是她今生的名字。
不好聽、俗氣、沒品位,取名的人一定是腦子不好。
她一點也不喜歡。
而會叫她露露的——
恍如幻覺一樣,細碎的記憶浮現在她的腦海,耳邊好像響起了歡快的聲音:‘我們的小寶貝當然要有個可愛的名字,所以就決定了,露露!’
葉遊慢慢的轉過身,她並沒有投去視線,隻是朝著聲源的方向,躬身行禮: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