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當然,”尤利的語氣一變,“你要出勤呢。”
他重複著阿瑟的話語,眼神中有種混雜了惡意的興奮:“那你就去把——忘了告訴你,今天的值勤區域調換了。”
“你現在該去的地方是……夏宮!”
夏宮。
阿瑟內心一凜。
作為皇廷的附屬宮室,夏宮自然也在宮廷武衛的警戒範圍內。
但自從不久前那位蘭登家族的貴女……黛兒·蘭登入住之後,這地方的值勤便成了苦差事。
“我知道了。”
阿瑟垂下眼眸:“我這就過去。”
走過尤利的身邊時,他聽見青年輕輕的說:“野狗就該在地上撿食。”
“……”
曙光破曉而出,阿瑟低著頭,沉默的戴好頭盔,遮掩住被打得青紫的臉。他忽略掉同僚輕輕的譏笑,大步跨出了衛舍,思考起值勤任務來。
殿下的任命還沒下達,他就必須履行職責……不過,夏宮……
即便是忍受力強如阿瑟,也忍不住在心中輕歎一聲。
他懷揣著心事,一路沉默著,等到看見夏宮那尖尖的宮頂時,初升的旭日也剛好將金光灑落在地。
喧鬨聲從夏宮那半敞的宮門傳出:
“快點!”
“笨手笨腳。”
“哈哈……您可小心點,這群從附屬學院上來的家夥最皮糙肉厚了。”
阿瑟停下腳步,不出意外的,他看見圍繞在夏宮附近值勤的,都是如他這般,從皇家衛隊附屬學院畢業的武衛。
宮廷武衛的榮耀,一半來自於皇室,另一半,卻源自武衛們大多是勳貴子弟,而像他這樣,被皇室培養訓練的孤兒,在這些人眼中,隻不過是可以隨意踐踏使喚的奴仆。
就如現在,夏宮那敞開的宮門中,一名武衛半跪在地上,頭盔被扔在一邊,一名貴族男子正在往他口中灌酒——看樣子已經灌了不少,周圍的地上都是空瓶;
每灌空一瓶,圍繞在男子身邊的年輕女性們便發出一陣竊笑,緊接著,又有人遞來一瓶。
一門之隔,值勤的武衛沉默如雕塑,沉默的看著發生在同僚身上的暴行。
無能為力。
也習以為常。
不知為何,阿瑟突然回想起公主殿下曾經輕輕撫摸著他的那時……
輕柔、溫和,沒有任何對他的鄙夷,撫摸著他的發絲。直到現在,閉上眼睛,阿瑟都還能回憶起,少女那柔軟的指尖。
同樣是出生就與他們不同的高貴之人,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差彆呢?
他有些走神,便聽門中忽然傳出一陣噓聲。
“這就不行了?”
灌酒的貴族男子丟下空瓶,有些失望的用看著倒伏在地上的武衛:“沒意思。才二十瓶呢。”
地上的武衛抽搐著,突然‘哇’一聲,噴出一口混雜著大量酒液的白沫,飛濺到男子的鞋麵上。
“好臟!”
男子發出一聲驚呼,他周圍的女性們也分分尖叫著退後。
“下賤胚子,”男子的臉上浮現怒容,手中的空瓶猛然砸下去,“居然敢弄臟我的鞋!”
眼看那名男子順手抄起了桌上的花瓶,阿瑟左右環顧一圈,沒看見比自己更高官銜的武衛,便上前一步,在夏宮的門前單膝跪下:“大人。”
“很抱歉,”他對那名男子道,“但請原諒,我的同僚無意冒犯您。”
“什麼玩意,”男子轉過頭,“也敢來……哦,你是士官?”
他的憤怒仿佛流動的水,倏然間便平複。轉而是另一種古怪情緒:“士官怎麼會來值勤……等等,你的名字,該不會叫阿瑟?”
阿瑟心中一凜。
“是,”他硬著頭皮道,“屬下名阿瑟。”
緊接著,他便看見男子臉上綻開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容:“原來你就是那個阿瑟,尤……咳。”
雖然他立刻便停住了話,但阿瑟還是分辨出了他差點吐出口中的那個音節——尤利。
尤利·韋斯利。
即便再愚蠢,阿瑟也覺察出,他被調換到夏宮值勤,恐怕是被設計好了的。
果然,隨後便見那名貴族男子張開雙臂,用一種略顯誇張的口吻道:“嘿,女士們——”
他指著阿瑟:“我們來玩個更有趣的遊戲如何?”
“請等等,我……”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幾雙手臂伸來,不由分說的,拽住了阿瑟的胳膊,將他往門內一扯。
他的頭盔在掙紮間掉落,如一顆球,從台階上咕嚕滾下,一直落在夏宮門前的枯葉堆裡。
一點紅光在護目鏡上微閃著,一道來自皇廷的通訊,通過宮廷武衛內置的傳訊係統,接入了頭盔內置的終端。
‘你在哪裡?’
‘過來吧。’
許久,似乎是因為得不到回應:‘……阿瑟?’
通訊的紅光熄滅了。
光芒從繁茂的纏藤間灑入明珠宮白玉鋪成的內室,鑲嵌滿寶珠的臥榻之上,銀發黑瞳的少女,手指點著毫無回應的通訊界麵,輕聲念出了那個坐標的名字:
“……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