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陳景書自己明白過來,遠比他今日這般直接說出來的要好得多。
可惜他不能放任陳景書在這會兒對薛家動手,若說隻報複一個史家倒也罷了,再動了薛家,有那敏感的,難免不會多想。
不過話雖如此,但陳孝祖瞧著,皇帝對賈家薛家一類的,最大的不滿應該還是這幾家完全沒有一個出息的。
若是能有個出息的,皇帝也不在乎養著他們了。
而如今的賈家薛家,那是既不能為大晉做貢獻,也不知道低調點彆給皇帝添堵,甚至他們是日常添堵。
這就很過分了嘛。
原本賈家當年還有個賈珠瞧著不錯,可惜賈珠死得早,後來那位銜玉而生的寶玉寶二爺聽著就更厲害了。
……哪知道最後養成那麼個玩意兒。
想到賈寶玉陳孝祖都想歎氣。
既有這銜玉而生與旁人不同的命,怎麼就養成了個廢物呢?那賈寶玉看著也不是個傻子呀。
賈家的腦袋裡到底都塞了什麼?
若說是因為銜玉而生怕太過出彩而被皇帝忌諱,那可就太可笑了。
皇帝閒的蛋疼呐忌諱這個忌諱那個?
明君不會忌諱,昏君……那更不會忌諱啊,得忙著享樂呢。
不過對比著賈家,陳孝祖對自家倒是滿意了。
陳景書瞧著是個能出息的,雖然現在看來腦子的想法有點莫名其妙,比如上回居然問他當官有功勞被皇帝忌憚該怎麼辦這種傻子問題,但到底還算可造之材,也知道努力。
如今便隻盼望陳景書早日成才吧。
陳孝祖本身不喜官場,若非陳孝宗實在不是這方麵的材料,他作為長子必須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來,他當年也不會選這條路,如今這擔子在身上壓了幾十年,總算是看到了甩出去的希望。
景哥兒啊,你可不能辜負大伯對你的期待啊。
陳景書絲毫不知道陳孝祖內心暗搓搓的打算,回去後的他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後以陳孝祖的名義給薛家送了份禮,隻說多謝那日他對陳景書的照顧。
當然,陳景書自己也備了禮物,卻是送給賈家的,除了賈家的幾位長輩,賈家的三位姑娘和寶釵都有,隻說多謝她們這些年對黛玉的照顧,尤其薛寶釵的比之其他姐妹又厚了兩分,說她年紀最長,對黛玉照顧最多,比之其他姐妹自然不同。
寶釵收到這份禮物便有些心虛,陳家說她比之其他姐妹不同,可再怎麼不同她也是姓薛,黛玉養在賈家,給賈家的幾位姑娘麵子倒也罷了,給她送已經難得,卻比之眾姐妹都厚了一些,還說她不同。
她有何處不同呢?
正疑惑這事卻又聽說陳家居然還感謝薛蟠的照顧?
等薛蟠回來,薛姨媽並寶釵連忙詢問他,薛蟠疑惑了很久才猛然想起幾個月之前他曾在酒樓見過一個姓陳名若瑜的俊秀少年,因後來再未見過,薛蟠還以為自己被戲耍了,大發了一次脾氣呢。
寶釵聽到這話臉色當場就變了。
她隱約聽丫鬟說過薛蟠的那次發火,好像是薛蟠看上了什麼人,想要與人好,原本也說好的,結果對方卻突然不見了。
如今再知道這人是陳景書,以及陳家送來的這份禮物,寶釵隻覺得這禮物燙手極了。
如果單單隻是為了薛蟠的事情,不可能到了這會兒才有所動作,而如果真的是對她的‘感謝’,這就不可能與薛蟠的禮物一起送來,平白叫人聯想。
寶釵白著嘴唇道:“陳家與林妹妹聘禮才下了不久就做這事,媽……”
莫不是陳家都已經知道了?
薛姨媽顯然也明白過來,她連忙摟著寶釵道:“我兒莫怕,莫怕……”
寶釵道:“史家有兩位侯爺在,又是老太太的娘家,陳家不過因為湘雲一句話說彈劾就彈劾了,我們家又怎樣?”
更彆說雖然史家幾位公子也都不大成器,可至少比薛蟠好啊。
薛蟠手上可還有人命呢!
這若是被禦史翻出來又如何是好?
何況寶釵沒有說的是,陳家對黛玉似乎是毫無芥蒂的樣子,又忽然給她送了比姐妹們都要厚兩分的禮,這顯然是告訴她,當日她在園子裡說的那些話,前因後果陳家一清二楚,甚至連薛家這些年暗中推動的那些針對黛玉的流言他們也一清二楚,否則不會說‘這些年對黛玉的照顧’這樣的話。
無論她如何玲瓏聰慧,到底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年輕女孩,想到要送湘雲回去的時候,就連老太太都沒有阻止,如今她又能怎樣?不由心慌意亂起來。
薛姨媽雖然也知道事情難了,但她到底年長許多,何況自上回被王夫人騙了一回,如今遇事都記著多長點心眼,此時安撫道:“我兒莫慌,陳家若是真的想做什麼,隻管如上回一般就是了,他們既然有此舉動,想必就是不打算再動手的意思,你林妹妹那裡……明兒你帶些禮物去看看她就是了,你日後隻管好好與她相處,當是無礙的。”
寶釵點點頭,道:“上回咱家不是得了兩支上好的人參麼,剛巧她配著丸藥要用到這個,送她倒也便宜。”
隻是如今黛玉暫住在碧園,一時未回來,寶釵也是無法。
倒是薛蟠,某日出門時不知怎地居然撞上了何昕,他雖經過寶釵提點知道那日的俊秀少年是陳景書,因此不敢再有招惹的心思,但對何昕這個傻大個卻不以為意。
何況何昕雖然看著高大,可一身書生打扮,薛蟠仗著自己還帶著兩個小廝,自然不怕,言語之間便有些不遜。
何昕自上回起就看薛蟠不順眼,若不是有柳湘蓮和陳景書,他上回就揍薛蟠了,此時薛蟠送上門來正合他意。
薛蟠哪裡知道這作一身書生打扮的傻大個竟是個練武奇才,雖是作書生樣子,實際上動起手來一般人可不是對手,連帶著兩個小廝在內,薛蟠讓何昕一頓好打。
可打完之後何昕還特彆英雄豪氣的留了姓名,一聽是武靖侯府的,薛蟠還要再鬨,但聽說這事的寶釵和薛姨媽卻一再不許。
寶釵則想起,陳景書的姐姐陳珞,不就是嫁了武靖侯府?
結果第二日陳景書見到陳孝祖的時候就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嗯,該不會是他和何昕蹲點守薛蟠的事情被陳孝祖發現了吧?
說起來這事後來還被柳湘蓮埋怨,說不該忘了他。
陳景書心道一個何昕已經夠嗆,若是再加上一個柳湘蓮,那呆霸王有沒有命回去都是個問題呢。
好在陳孝祖沒提這事,隻是說道:“我聽說你近些日子在琴藝上倒是下了不少苦工?”
最近陳景書那裡日日能聽到琴音,從最開始的生澀逐漸開始熟練起來。
……雖然在陳孝祖聽來還是一塌糊塗就是了。
不過陳孝祖雖然舍不得再把自己的琴給陳景書糟蹋,陳景書那裡也是有彆的琴可用的,隻是尋常的琴不比名琴,音色自然要差一些,陳孝祖本就嫌棄陳景書的技術,這會兒就連一點音色上的安慰都沒有了,陳景書住處離他的不遠,每到陳景書彈琴的時候陳孝祖便覺得格外的難熬。
心裡便琢磨著,總還是要想個辦法才成啊。
可打擊陳景書的積極性顯然是不行的。
自從上回與黛玉合奏之後,陳景書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再怎麼樣也彆想讓他退縮不學琴的。
陳孝祖又實在舍不得把跟了自己許多年,簡直像是舊年老友一般的琴給陳景書糟蹋,總覺得琴也會哭的,這就很讓人煩惱。
這會兒卻對陳景書道:“我也知你練琴所為何事,但不久她就要回賈府去,你學的再好也得明年再說呢,既如此,不如選著曲子練,再說我那裡還有幾冊稀世的琴譜,等會兒叫紋枰拿給你。”
陳景書眼睛一亮:“多謝大伯!”
嗯,抄了稀世的琴譜給黛玉她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而且日後黛玉翻看琴譜的時候難免會想到那晚的事情。
陳景書一臉敬佩的看著陳孝祖,心中感慨道,不愧是大伯呀!
陳孝祖都懶得搭理他那眼神。
反正這侄子是沒救了。
比起考慮陳景書的畫風,陳孝祖更願意想想該怎麼拯救自己的耳朵。
然後就在第二日他上朝之後,被皇帝身邊的太監單獨叫住了,說是皇帝那裡請他過去一趟。
陳孝祖正疑惑這所為何事呢,等見了皇帝,就見皇帝笑道:“朕前日剛得了一張好琴,知你好此道,特意請你來品鑒呢。”
陳孝祖聞聽這話眼睛一亮。
嘿,這不就是了?
皇上啊,你可真是救臣於水火之中啊!
這琴,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