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不負他這些年的苦讀。”
又給菖蒲包了賞錢,賞錢雖隻有二三兩銀子,但黛玉還額外賞了一支黃金翡翠的發釵,分量十足的純金,而不是用來賞人常見的鍍金,可以說是非常貴重了。
菖蒲原要推辭,黛玉隻說:“我素日裡又不愛戴這沉甸甸的,何況這做的樣子喜慶,姐姐隻當是今日討個好彩頭呢。”
而陳景書在第二日問過才知吳玉棠也中了,隻是吳玉棠這回的成績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第三十四名自然比不得陳景書又中會元,但吳玉棠如今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會試能中已經十分難得,何況一共隻取三百多人,吳玉棠得第三十四名也是不差的。
幾個朋友自然是一番恭賀。
何昕自然十分羨慕,不過好在最大的安慰是在去年的童試之中何昕終於順利通過,雖然名次是掛在了尾巴上,但到底也是正經的生員了。
這會兒見了陳景書和吳玉棠,何昕乾勁更足。
當然,打擊也是難免的。
他和陳景書同齡,可陳景書已經是會元了,他才勉強算個生員。
好在何昕心思單純,大家鼓勵他一番,他便也打起精神來了。
一眾朋友在外頭吃喝一頓,柳湘蓮甚至特意親自上場給陳景書和吳玉棠唱了出戲,說是對他們兩的祝賀,如此氣氛倒也熱烈。
何況有鄭沄這個能鬨騰的在,想清靜也難的。
在會試放榜三天之後,貢院公布了殿試的時間,就在下月十六,十六日入宮,由翰林院主持複試,主要是再次確認各人的身份,也是大致看看有沒有水平突變的,進行核實,不排名次,總體來說,隻要是靠著自己考上的,這一場都不需要擔心。
十七日則會正式舉行殿試,那時候皇帝也是必定會到的。
隻是殿試考什麼,向來全由皇帝決定,雖然八成以上的都是考策論,可剩下的兩成,以前也不是沒有考過製藝或者詩賦。
對於陳景書來說,臨到了這會兒早已沒什麼可準備的。
不過剩下半個多月的時間,就算臨時抱佛腳,若是平日的學的不好,這會兒也是不夠的,若是平日的功夫到了,這會兒自然也不必太緊張。
但自從他再中會元,想要結交他的人便不知有多少,很多以前聽說過沒聽說過的,都往陳家下帖子請,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就是讀書人之間的邀請了,但不管是什麼邀請,陳景書一概以專心準備殿試為由推辭了。
直到十六日那天。
這一天的考試自然沒什麼難的,最簡單的一道四書製藝和三十道帖經題,隻要不是靠著一路作弊考上來的,應答這些題目都不成問題,說是兩題,但不過半日的功夫大部分人就都作答完畢了。
中午在宮中安排好的地方休息一番,吃了一頓據說是皇帝吩咐的午餐,下午的時候主要是進行禮儀培訓了。
要麵見皇帝,禮儀規矩是必定不能少的。
但又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陳景書這般的出身,莫說是彆人,就是吳玉棠那樣的,他還得跟著練習呢。
他家以前至多見見官,見皇帝需要注意啥,那是真的不知道啊!
陳景書屬於先天環境好的,再加上陳孝祖一早在這些方麵給他做準備,負責教導他們的翰林院學士看了看,還特意點了陳景書的名字誇獎一番,要大家學學他的風姿氣度。
倒是陳景書再一次看見了考試時他隔壁房點外賣加餐的那位兄台,原本想上去搭話,但吳玉棠卻過來問他問題,請他指點,陳景書也隻好罷了。
說起來他對那位外賣兄還是挺有興趣的。
直到日頭偏西,見大家雖然不是人人都做的最好,但到底也有模有樣,不至於因為失禮冒犯皇帝之後,負責教導他們的翰林院學士便宣布他們可以回去了。
自然,宮裡不許亂走,大家還得排好隊被人領出宮門外。
十七日便是正式的殿試了。
陳景書雖然最年輕,但他是會元,是這一屆貢士之首,自然是由他走在眾人前麵。
殿試的地點在文和殿,自大晉立國以來,所有殿試都在這裡舉行,文和殿兩側有水池,池中養蓮花錦鯉等,據說是因為文和殿失過兩次火的緣故。
陳景書猜測是不是在文和殿的附近挖池子就是方便一旦失火就近取水。
……這麼一想池子裡的魚還蠻可憐的。
如此胡思亂想著,陳景書終於走進了文和殿內,皇帝一身正服高座,陳景書對皇帝還是有幾分好奇的,忍不住抬眼去看,哪知道卻正對上皇帝看他的視線。
昨日就說,他們進殿之後必須低頭,不許到處亂看。
四處張望都不行,更彆說是直接抬頭打量皇帝了。
陳景書原本隻想偷偷看一眼,哪知道被皇帝逮個正著,剛要重新低頭,就見上頭的皇帝忽然對他一笑。
陳景書眨巴一下眼睛,跟著咧嘴露出個笑。
……然後就被皇帝瞪了一眼。
這下陳景書不敢亂做表情了,也立刻低下頭去,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希望皇帝不要跟他計較吧。
他卻不知道上頭的皇帝心裡也正犯嘀咕呢。
那個打頭的陳景書,就是陳卿的侄子吧?怎麼瞧著傻乎乎的呢,半點沒有陳卿的機敏從容啊。
偷看朕被發現了也就罷了,還笑,笑也就笑唄,怎麼還咧著嘴笑成那樣?
看著更傻了呀。
由於陳景書已經低下頭去,這會兒從皇帝的角度隻能看見他的後腦勺。
……這就是今年的會元?這麼傻的?
一邊暗自嘀咕,一邊還是叫了起。
當然了,雖然覺得陳景書傻乎乎,但皇帝對他並不討厭。
十八歲的陳景書,與幾十年前少年意氣的陳孝祖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他們本就是血緣之親,相貌上也有幾分影子,隻是當年的陳孝祖更加單薄一點,陳景書瞧著,至少在讀書人裡頭算結實的。
當年的陳孝祖是一種秀與柔雅的樣子,如今的陳景書則更加英氣勃發。
皇帝對比一下,覺得既相似,又有差彆。
嗯,陳卿那樣的人果然是少見的,哪怕是他的親侄子也難和他一樣呢。
當然了,比起相貌上的相似,對於皇帝來說,他對陳景書更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情。
都是被陳孝祖坑了的人啊!
陳景書完全不知道表麵上看起來莊重嚴肅的皇帝內心都在腦補什麼戲份,見皇帝沒有什麼表示,他也就略微鬆了口氣,開始準備今日的題目了。
好在今年皇帝不想玩什麼新花樣,隻是照例出了一道策論,以去年安徽的水災為題。
陳景書眨巴一下眼睛,簡直覺得這是陳孝祖和皇帝商量好的題目了。
陳孝祖他不僅猜中了會試主考官,甚至連殿試的題目都猜中了啊!
這題陳景書是練過的,還為此搜集了不少資料,這會兒不僅寫起來得心應手,更是言之有物,而不是如大部分考生那般隻會寫些什麼朝廷派遣欽差,發放救濟的銀錢糧食之類的套路虛話,更不必為了湊字數再寫上一堆歌功頌德的話。
講真的,論歌功頌德,這些考生們算什麼,大佬們可都在朝堂上呢。
嗯,歌功頌德拍馬屁這事,陳景書也是學過的。
不過陳孝祖告訴他,這個技能不需要經常用,甚至多數時候是不必用的,因為皇帝真的不喜歡。
等陳景書洋洋灑灑一篇幾千字的策論寫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文和殿內不知何時已經點起了燭火照明。
其實這會兒還遠未到需要點燭火的時候,不過陳景書猜測主要是為了光線好點,不影響考生作答。
等交了卷子,就可以到旁邊偏殿裡休息等候,大家一起來的,自然也是要一起走,不會讓考生自個兒隨便溜達的。
不過比起前幾回,陳景書對這次的殿試倒是十分有信心,因為那場安徽水災,他看過前後所有的處理方式,王撰和陳孝祖都陪他總結過得失,而陳景書自己則據此又與往年其他水災做對比,總結了一些水災救災的要點和原則。
可以說,他寫的既是那場水災,又不僅僅是那場水災。
總結經驗,製定規章製度,這是後世常見的做法,但卻很能體現眼光和格局。
因此殿試之後,陳景書可以說是最不緊張的一回了,回去之後隻管彈琴作畫,完全沒把殿試當回事似的。
殿試一共隻有三百多人,但陪同皇帝一起閱卷的考官卻有二十人,因此出結果是極快的。
第二日再進宮,就是宣布名次,並且委任職務了。
按照慣例是先宣布一甲三人,之後宣布二甲三甲。
當陳景書聽到一甲第一是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原本以為自己會十分激動,但實際情況卻是,他非常平靜的向皇帝謝恩。
一甲第一俗稱狀元,第二名稱為榜眼,第三就是探花了。
當年的林如海便是探花。
現在嘛……
一甲第三,沈純。
陳景書抬眼一看,好嘛!這不就是他隔壁那位外賣兄嗎!
一甲前三一般是當場授予職位,其他人就得以後再說了。
按照慣例,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編修。
當然,要說起來,這些事情大部分和普通老百姓沒有關係,要說唯一有關係的,就是狀元遊街了。
披紅掛彩,高頭駿馬,年輕的狀元郎意氣風發,更兼之相貌俊秀,這可比前幾科的中老年們好看多啦!
何況老百姓最愛看的就是少年狀元郎嘛,沒見戲文裡都是中了狀元娶公主麼。
陳景書這一天可以說是相當風光的一天。
等他晚間回去,吳氏雖然早就得了陳景書真的中狀元的消息,可真的見了他,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隻覺得有這麼個兒子,自己這輩子都算圓滿了。
好不容易哄著吳氏收了眼淚,陳景書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還有件事情想和母親說呢。”
吳氏正是最寶貝他的時候,這會兒陳景書就算說他要摘月亮,吳氏都得叫人給他摘的,因此道:“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來。”
陳景書羞澀一笑,問道:“母親,我的婚期定了沒呀?”
吳氏:“……”
看著之前還覺得少年壯誌酬的兒子,吳氏突然覺得自己前一刻大概是眼瞎。
哪裡有什麼少年壯誌,分明是一臉少女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