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還想,王子騰這次回來,至少也得是正一品的位子,卻不知皇帝怎麼安排,如今皇帝的安排已經明了,他也不得不承認,皇帝的安排確實高明。
除了正一品的太子太師,皇帝還給了個正一品的大學士。
嗯,本朝大學士多數從一品,正一品屬於限量版,不是誰都能得的。
看起來王子騰兩個正一品在身,好似風光無限,可仔細琢磨,這兩個職位都挺虛。
因本朝太子三師並不一定要滿額的,這主要看皇帝和太子的心情,因此王子騰如今確實可以說是東宮的頭一號人物了,但實際上呢?東宮裡歸根到底還是太子說了算。
王子騰就算要告狀,也就是找家長,可太子的家長是皇帝,王子騰又能如何?
而正一品的大學士和從一品的大學士也不一樣,正一品的大學士當然更有麵子,表麵上可以參與的事務也更多。
可這是個不常設的職位,也就是說,皇帝高興了,封一個正一品的大學士,皇帝沒那心情,那大家都是從一品。
一個平日裡沒有也不影響國家運轉,事務處理的職位,能有多少實權呢?
或許王子騰在理論上來說,確實可以插手各種事務,但王子騰真的敢插手嗎?
兩個正一品在身,就算皇帝不忌諱他,下頭也多得是人想要在他身上找茬,王子騰離京多年,如今剛回來,正是不穩的時候,何況他外放期間賈家薛家等王家的堅定盟友也相繼倒台,這會兒隻依靠一個王家是不能像以前那樣穩固的。
王子騰若是懂這個道理,那麼他至少會收斂,這會兒比起攬權,王子騰更想做的恐怕是藏拙。
陳景書與趙載桓一番商討,兩人都覺得這事是鐵定沒得商量了。
比起趙載桓的那點小彆扭,自然是對王子騰的安排更加重要。
趙載桓最後也隻好嘀咕:“也不求王子騰像程鴻光那樣好,隻要他不給我找麻煩,我就不管他。”
陳景書笑道:“殿下也不必這麼說,王子騰在邊境多年,殿下還是有許多東西要向他學的。”
“啊,”趙載桓驚訝道:“難道是因為南海戰事,所以父皇才安排他做太師麼?”
王子騰的經曆和如今的時間當口,都讓趙載桓不得不懷疑這一點。
陳景書搖搖頭:“聖上的想法,哪裡是我可以琢磨的呢。”
趙載桓道:“王子騰若是真的願意教,那我就好好學。”
陳景書道:“殿下這樣說才對。”
被表揚的趙載桓嘿嘿笑兩聲,心裡卻覺得,自家陳庶子怎麼對誰都這麼好呀?
他事事都講道理,不為個人好惡影響,更是溫和謙遜,以後王子騰要是欺負他可怎麼辦呢?
趙載桓覺得這個問題得好好思考一下。
陳景書則在回去之後把這事給陳孝祖說了,又道:“聖上此舉兩者兼顧,確實再周全不過。”
陳孝祖聽完卻笑:“何以就是兩者兼顧呢?依我看,倒不是這樣。”
整個大晉若論對皇帝的了解,陳孝祖當然是第一人,這一點陳景書是完全認同的,因此聽到陳孝祖這話,他忙問道:“大伯此話何解?”
陳孝祖道:“依我看,王子騰是太子的磨刀石。”
陳景書心中一驚,不由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這話的意思是……聖上想……處置王子騰?”
陳孝祖道:“若非如此,何以一定要是太子太師呢?旁的職位就真的找不出合適的?”
太子畢竟是未來儲君,王子騰若是他的老師,萬一他對太子施加什麼影響了?
陳景書道:“可……聖上若想對王家動手,之前處置薛家賈家等的時候有的是機會,又名正言順,何以要等到現在?”
陳孝祖道:“因為他對王子騰還有情誼。”
他對陳景書溫言道:“聖上並不是冷酷無情的人,若是在當時處理王子騰的事情,王子騰結果如何,也不難猜測,但如今……如何處理王子騰,是太子必須要學的一課,這一課若是做好,想必聖上也可以放心了,至於說王家……不是還有王獻在麼?”
陳景書下意識道:“可王獻他……”
他原想說王獻也姓王,也是王家人,當初會選到旁支的王獻,也有王子騰的影響,因此在這事上王獻可不可用。
但卻又忽然想到,王獻的身份那樣特彆,那樣巧合,當初可以說是王子騰的眼光與氣量,但現在看來,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王子騰嗎?這背後就沒有其他人暗中推動?
陳景書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如今有些懂大伯當年的心情了。”
對上陳孝祖的視線,陳景書苦笑道:“這般日子,這般環境,果然還是縱情山水來得好。”
可他不能退。
就像當年的陳孝祖一樣。
寸步不能退。
這就是責任,是他在享受了陳家帶來的種種好處之後,必須要回報反哺家族的。
陳景書問:“這些,是聖上對大伯說的麼?”
陳孝祖道:“是我猜的。”
陳景書頓時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
陳孝祖歎道:“你還年輕呢……”
陳景書卻覺得心中酸澀:“是我做的還遠不夠好,這才勞累大伯還要為我操心。”
若非如此,陳孝祖何以在此時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