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隨從接到聖旨,眸色便有些深沉。
聽了老太爺的話,他突然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位陛下,跟七皇子,有時候挺像的。”
“龍生出來的自然還是龍。”
蕭隨挑眉:“是麼?”
他手指捏緊了聖旨,那上麵的金線繡紋硌得皮膚發疼。
“沒想到會派我去。”蕭隨笑了笑,“我低估了這位。還以為以他的忌憚,會提拔其他人。”
老太爺眯著眼睛笑了:“薑還是老的辣。千萬彆妄自尊大。我們這位陛下,遠遠沒有那麼簡單。他選了你,是因為你最合適。他能放下忌憚,放心讓你去,不簡單啊。”
南邊的勢力大著呢,富得流油,且又離得京城遠,叫蕭氏掌握了這一方,不知多少人暗地裡牙都咬碎了。
蕭隨受寵慣了,如今尚未娶妻,蕭夫人親自帶著丫頭為他打點行裝。
滿府燈火通明。
蕭隨笑道:“去了要打仗呢,帶那些瓷器有什麼用?回頭老太爺該住著拐杖罵我嬌生慣養。”
蕭夫人不管,都是兒子愛用的,都得帶著。她是一輩子享福的人,相夫教子,最賢惠不過的大家夫人,一輩子順風順水,不比兒子驕縱少。
“這還是你第一次出這樣兒遠的門呢。”她嘀咕著,眼睛有些紅。
那麼些人忙忙碌碌,他的院子裡向來擠滿了人,這時候卻又跟平日裡不太一樣。
他站在一旁看著,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突然,他轉身就走,腳步很快。
“明早就得進宮謝恩了,出了宮還得趕路,你不趕緊去歇會兒,做什麼去?”他娘在後頭著急地喊。
蕭隨腳步越來越快,仿佛沒聽見似的,他甚至用上了輕功,很快便掠到了蕭府門口。
太爺身邊的老仆人站在黑影子裡。
蕭隨臉色冷了下來。
“讓開。”
“少爺。太爺說了,你不該去。”
蕭隨眉頭一緊:“我非去呢?”
老仆人歎息了一聲:“去了也白去。太爺說了,少爺若非要去,便去罷。”
蕭隨心頭一沉,頭也不回,身形化為一道影子,消失在門外。
南方路途遙遠,平亂少則三月,多則一年。等他回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夜裡的風有些涼。他的心裡也涼涼的。
老仆人話中有話。他是祖父身邊的老人,深不可測,向來不說廢話。
他說去了也白去。
蕭隨心沉了沉。
他看著遠處那座府邸,它在夜裡也很顯眼,仿佛在為他指路。
這個時辰,薑漫應該是睡著了。
也有可能因為賜婚睡不著。
在學堂時,他便發現薑漫對林見鶴的態度很奇怪。
她自己沒有發覺,隻要有心注意,她的視線經常無意識地看向林見鶴。
若說仰慕,她平日表現出來的,卻都是對林見鶴的排斥。
就像昨日他聽了賜婚的消息上門,他還以為她要滿心歡喜。他是去道喜的。
如果她當真是滿心歡喜。他便道聲喜又何妨。
她眼底幾乎壓不住的焦躁。
皇帝賜婚,確實很難改變。但若他出手,自然可以幫她。
去南邊變數太大。他忍不住還是要最後再來一次。
不知怎麼,心裡好像有個小火苗,令他有些愉悅。
***
下人們將東西收拾妥當,蕭夫人由丫頭攙扶著坐下喝茶。兩個婆子蹲在地上替她捶腿。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累了,一夜沒合眼,她隻覺得頭昏腦漲。
“大少爺呢?還沒有回?”她緩了口氣,焦急地問。
婆子擔憂道:“回夫人,還沒有。”
“再派人到門口看看,是不是太爺找去了!快!”
眼看著時辰一點一點過去了,派了人跑了好幾趟,回來都搖頭。
蕭夫人坐不住了。
她手裡捏著帕子,走來走去,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阿彌陀佛,他是要我的命不成。這個當口什麼事那樣著急,非要跑出去不可。要出了事可怎麼好。”
下人們也知道事情嚴重,一個個噤若寒蟬。偌大的院裡,安安靜靜,隻剩夫人走來走去和念“阿彌陀佛”的聲音。
“砰——”突然一聲,嚇了人一跳。
“來人!”蕭夫人柳眉倒豎,捂著心口要發落。她本就擔心焦慮,哪個下人這般不長眼撞上來?
待看清那人,她瞪大眼睛:“這是怎麼了!”
下人們也又驚又怕。
蕭隨頭發也亂了,衣衫也亂了,他嘴角有血,身上也給劍氣劃破了傷口,隱隱約約有紅色洇出來。
一院子人頓時炸了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