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勞師動眾調查,是因為他清楚,對方如此大費周章,在眾目睽睽下上演一場戲,想來是做好萬全準備。說不定調查下去,會有所謂萬全的證據,指向了某個怨死鬼。
宴會廳的燈火輝煌,在杜康這裡極為礙眼,他擺了擺手,一時間,所有的燈火都暗了下來,徒留杜康身前一盞忽明忽暗的小燈。
空氣中帶著若隱若無的冷飯香,杜康掏出高海經的儲物手鐲。
儲物手鐲上了精神力鎖,杜康廢了一番勞力,從手鐲中將物品取出。
手鐲中隻有一本朱紅色封皮的筆記本,厚重,看起來有些年份。杜康印象裡,高海經的確有用筆寫日記的習慣,他和黃玖還曾經笑話他,說他的習慣特彆古人。
日記大概寫了三分之二,時間是從四年前開始。
每一頁麵是一天,或長或短,哪怕是戰事焦灼期,高海經也會寫下一兩句話,記錄一天的感想。
杜康從首頁開始翻,他速度極快,不到一個小時,整本日記就已翻閱完畢。
杜康的臉色更沉了。
這本日記解答了他心底大半的疑惑。
對於給杜康機甲動手腳,致使杜康在蟲潮裡喪命這件事,高海經一直心懷愧疚,惶惶不可終日。其無數次在夢裡夢見杜康的亡魂拷問自己:我對你這麼好,你為何要害我。
高海經對著亡魂跪地求饒,他也是被迫。
原來高海經有一弟弟,自小身患一種奇病,這種病是不治之症,但可以通過極為高昂的藥物苟活。高海經很痛恨這個弟弟,因為他的存在,致使本應該富庶幸福的家庭負債累累,他有無數次在暗地裡詛咒弟弟快點入土為安,不要再拖累這個家庭。
然而高海經的父母並不這麼想,他們寧肯活得一塌糊塗,也要弟弟苟延殘喘的活著。
在高海經畢業後,他自然也要開始承擔弟弟的醫藥費和家庭的負債。因為缺錢,他放棄了留校任職的資格,加入了第九軍,直到後來被調任至第九軍總部。
他很喜歡軍士部的崗位,帶著新兵,就好像完成了曾經成為有一個老師的夢想。當他剛對生活產生了幾分熱愛和憧憬時,沒料到,弟弟的病情加劇了。
他對這個弟弟沒有感情,然而他受不了母親哀慟的眼神和懇求,他自己節衣縮食,幾乎把所有的收入都寄給了家裡,卻無法填平那個無底洞。他一個軍部總部部長,薪酬福利極高,卻過得比一個窮學生還拮據。
絕望之時,有人向他行賄了。這是他曾經最嗤之以鼻的行為,他卻動搖了,因為他缺錢。
所有的噩夢都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後來他自己都記不清次數了,富家子弟送錢給他,他替其在軍部安排好的部門和崗位。
有一天,他回辦公室時,辦公桌上放著一封紅色底的信封,信封上印著一個奇怪的黑色符文。他打開信封,裡麵是一塊記錄盤。
他播放記錄盤,裡麵是他無數次收受賄賂的記錄,錄像清晰得仿佛就是正大光明的拍攝。
他有些慌亂,直接銷毀了那塊記錄盤。冷靜下來後,他查看了相關監控,發現這封信是被飛行器送進來的,飛行器的起始點是監控盲區,他無法判斷是何人所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人能在高層活動區,至少是將級以上的人員。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風平浪靜,他都快將事情拋之腦後時,又一封同樣的信件出現在他的桌上,還是一塊一模一樣的記錄盤,不同的是,信封裡附了一張紙條,要他在在第二日的軍部新兵對抗戰輸掉。
高海經害怕,受賄罪在軍部是一項不小的罪名,尤其是他這樣幾次三番,金額巨大的收受賄賂。
杜康還記得那次對抗戰。新兵對抗戰向來是第九軍的優勢項目,尤其是在杜康這批入伍後,連續多年蟬聯第一。高海經是軍士部部長,自然是這項目的總負責。然而那次比賽,第九軍兵敗如山,杜康還被總司令陳典教育,要注重新兵的培養。
當時杜康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他對高海經的能力很信任,隻當是一時馬失前蹄,賽後還安慰了情緒低落的高海經。
那之後,每隔一段時間,高海經都會收到同樣的信封,要挾他辦事,事情大多不算大事,但讓他整個人心態失衡,幾近崩潰。以至於他看到那個圖案,就會生理上產生眩暈感和心率失規。
一直到最後一次,那封信要他對杜康的機甲【非魚號】動手腳,並且在信件的最後附注了一句,此事若了,一切終結。
他很痛苦,他和杜康也算莫逆之交,杜康對他不僅有情,還有恩。然而更多的恐懼與**,卻驅使他對杜康下手了。
第一次,他按照不明人士的要求,替換了能源係統。杜康安然無恙,似乎也沒有察覺,他鬆了一口氣。
第二次,不明人士要求他在機甲的肘關節放上特質的癱瘓雷彈,他也照辦了。他原本想著,以杜康的能力,定能絕處逢生,沒想到,卻傳來杜康陣亡的噩耗。
他整個人陷入一種不知所措的痛苦中,好在所有人跟他的狀態差不多,沒人察覺到異樣。
在那之後,那個帶符號的信封不再出現,然而他依舊每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狀態越來越差,一直到杜康重新回來。
他說不上是喜是悲,是憂是恨,被交加的情緒折磨了太久,就好像終日被螞蟻咬噬,等到終見白骨,生命垂危那一刻,反倒平靜得可怕。
高海經想清楚了,他要和杜康坦白這一切,否則他將一生都被囚禁於地獄,甚至輪回轉世也無法掙脫。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