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盈不笑了,她依賴地抱著何涵,臉貼在她脖頸處,蹭了蹭,輕聲問:“有人說很難聽的話嗎?媽媽?”
何涵笑了,摸著她的頭發:“好孩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媽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咱們不理那些風言風語,啊?”
林月盈沒有聽過什麼難聽的話。
她性格好,交的朋友多,從小到大,沒有一個朋友、一個同學、一個老師或者長輩說她不好。
大約因身世坎坷,許許多多的長輩在麵對她時,不免都帶了幾分可憐。
為了拯救哥哥才出生,父母生她不是為了愛她,隻是想要她的臍帶血來救真正愛的那個孩子;父母離婚後,她一個“不能傳遞香火”的女孩子,不被父親接納,想要遠走的母親也認為她是拖油瓶。
但無論是爺爺,還是秦爺爺,秦既明,都在竭儘所能地照顧她,在家庭成員構成不夠傳統的情況下,仍舊儘可能地好好照顧她,疼愛她。
林月盈認為自己是在愛裡長大的,所以她要會愛其他人,其他朋友。
也正因為這個特質,她很少會聽到一些……負麵的話語。
譬如秦既明單身至今,沒有女友,屢次拒絕相親,而林月盈青春正茂,年輕漂亮。
美麗本身並不是罪,但男人眼裡、口中的美麗是帶著罪的,好像如果這種美麗不能為他們所采擷,那就要編出無數肮臟的流言來抹黑。
好像隻要向一朵怒放的昂貴玫瑰潑上臟水,他們就有借口來以低廉的成本得到她。
年夜飯剛結束,看春晚的時候,林月盈“逼問”紅紅,才得知了一些不堪的話。
“……我也是聽人說的,家庭聚會上,開玩笑似的,提了一句,”寧陽紅慢吞吞,她不想傷害到朋友,斟酌著語言,“嗯,反正,就是有人說,你和你哥有不好的關係,說你哥不結婚也是因為這個……你放心,我已經把他罵回去了。”
何止是罵。
寧陽紅叫了自己哥,雙胞胎兄妹齊心協力,把那個喝了酒亂講話的堂兄摁著一頓爆錘,兄妹混合雙打。
現在,春晚播著,寧陽紅還在罰抄呢。
“不要管,”寧陽紅信誓旦旦,“我相信你們是清白的。”
林月盈猶豫:“對不起啊,紅紅,我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
寧陽紅一邊呲牙咧嘴地捂著臉,一邊驚訝地啊出聲:“什麼?什麼?你和我講清楚,大半夜的不要說這種語焉不詳的話嚇我啊啊啊。”
林月盈小小聲:“是秘密,那個,其實我想對秦既明不清白。”
寧陽紅說:“打住了打住了哈!有哥哥的人聽不了這話——你讓我先冷靜一晚,明天,明天我再去找你!這事太大了月盈,咱們必須當麵談!”
林月盈放下手機,她轉身,看到秦既明正用大瓷盤端著十來個層層疊疊碼在一起的佛手,往客廳中桌子上擺。
她不知道流言蜚語已經起了。
但能猜得到,恐怕那些人說的,要比紅紅講得更惡劣。
事實也果真如此。
林月盈越長越好,還上著高中就和秦既明住在一起。
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秦既明又是風度翩翩,血氣方剛的年齡,日日夜夜和一個青春如花的女孩子住在一起,他還婉拒所有示好。
這是浮想聯翩的根源。
起初這樣講的人不多
,從今年九月份,才漸漸地起來了。
更難聽的詞也有,姘頭,童養媳,小情人……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就連阮玲玉,也在遺書中寫——
人言可畏。
不過這些話也就有些不務正業、天天泡吧的人提,但凡正經點兒的,沒有在公共場合說這事的。大家也都知道秦既明正派,不會做出這種下三濫的惡心事。
寧陽紅需要冷靜,而林月盈也睡不著了,她坐在客廳沙發上,身上披蓋著一張何涵送她的蓋毯,看著屏幕上的電影,守歲。
何涵早就去睡了,請來的阿姨也回家過年了,林月盈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秦既明過來了。
說來也奇怪,那麼多佛手就放在林月盈不遠處的茶幾上,她卻什麼都嗅不到。秦既明走來,林月盈頓覺鼻翼間都是淡雅自然的佛手香了。
秦既明坐在她身旁:“怎麼還不睡?”
林月盈老老實實地說:“我想守歲,祈求媽媽身體健康,青春永駐。”
秦既明知她這不是場麵話,坐在她旁邊,順著她的視線看,電視上播著一部電影,是林月盈自己翻出來看的,《亂世佳人》,十分經典的一部愛情電影。
電影很長,現如今正播放到斯嘉麗守寡、在舞會上悶著、想要跳舞卻不能跳舞的場景。
一身規矩的黑約束著她,斯嘉麗焦躁不安地在悄悄地用腳起舞。
秦既明陪她一起看。
他鮮少看電影,無論是愛情,抑或者史詩敘事,他是很少會通過視聽娛樂來放鬆的人。
這個舊電影也並不難懂,他們一起看,看白瑞德出大價格來購買和斯嘉麗跳舞,看眾人對他們的舉止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看兩人無懼流言,熱烈跳舞。
林月盈喃喃:“人言可畏。”
秦既明笑,抬手,習慣性地捏了捏她臉頰,煞有介事:“月盈開始思考人生哲理了?”
“其實不是人生哲理,”林月盈發呆,“就是覺得斯嘉麗好可憐啊,周圍人覺得她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錯不在她,”秦既明說,“是當時的社會容忍度低,對女性的要求高,容不得她們犯一點錯——甚至不用說犯錯,是容不得她們做出任何和主流相悖的事情。”
林月盈有些出神,說:“啊,容忍度低,容錯率低……你的話讓我想到一個同學,他也是這麼和我講,說他不允許出現會浪費資源的錯誤。”
秦既明不動聲色:“哦?”
他原本在親呢地揉、輕拍她的臉頰,伴隨著這一聲,手下力道加大,兩下,拍得林月盈感覺臉頰有點痛,像一顆不安分的煙花炸開,麻麻。
好像受到責罰。
林月盈說:“哥哥,你弄痛我了。”
秦既明放開手,歉意滿滿:“對不起。”
他抬手,從茶幾上捏了葡萄,作為賠禮道歉,喂給懶洋洋半躺沙發的林月盈,問:“什麼同學?”
林月盈說謊:“就是普通的同學呀——啊,對了。”
她轉移注意力,問:“你有沒有聽到一些很可怕的流言啊?”
秦既明專心投喂葡萄:“什麼流言?”
林月盈說:“你和我的流言。”
她微微往後躺,用漂亮的、誠摯的眼睛望自己的兄長:“流言說,你這麼久了還不結婚,是因為我。”
秦既明失笑:“很離譜。”
“還有更離譜的,你要不要聽?”
林月盈傾身,主動咬上秦既明喂她葡萄的手指,含住。
她可以感覺到秦既明的手頓住了。
這雙剛剛輕輕拍打她臉頰的手指,此刻被她含在口中,林月盈若無其事地舔了一下,卷走甜甜
的葡萄,好像這隻是一個意外。
隻是一個受寵愛的妹妹不小心舔了一下哥哥的手。
沒有眼神挑逗,沒有視線交流,她隻是太愛吃葡萄了,能有什麼錯誤呢。
林月盈重新躺回去,裹著毛毯,陷入軟綿綿的沙發。
她用輕鬆的語氣說:“他們還講,說你和我住在一起,其實每天晚上都在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