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
這些種種的付出,讓秦既明逐漸接受、並徹底容納她作為自己的妹妹。
林月盈年齡小,介乎於懂事和不懂事的界限。秦爺爺曾經失去過一個親生女兒,對這個幾乎是上天賜予的孫女傾注了幾乎全部的慈愛。秦既明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嚴厲多於親和,而對於林月盈,即使她打碎了秦爺爺最愛的紫砂壺,秦爺爺也隻是笑著說,隻要月盈沒事就好。
秦既明隱約捕捉到一絲訊息,他明白秦爺爺在看年幼的林月盈時的眼神,更多的時刻是透過活潑的小孫女在望早逝的秦清光——秦既明早逝的姑姑、秦爺爺最心痛的小女兒。
這種近乎於替代的情感並沒有對林月盈造成傷害,這個對大人世界懵懂、一無所知的孩子,在這個古板的家庭中充當著活潑好動的快樂果角色,也會在夜間……
變成一個令秦既明頭痛的“NPC”。
秦既明每夜都需領一遍“給林月盈講故事、讓她乖乖睡覺”的任務。
林月盈搬來這裡的第一晚,就眼淚汪汪地抱著枕頭跑去敲秦既明的房門,哭著說自己睡不著很害怕,想要和哥哥一起睡。
心理醫生隱約提到過,小孩子這種“無法分床”,大約和她童年時被父母遺棄的行為有關。
秦既明聽爺爺談起,林月盈有過多次被拋棄的經曆。
先是她的父母,林父態度堅決,隻要能傳宗接代的、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不是一個為了救兒子才誕生的“女兒”。父母眼中,她最珍貴的地方也不過是出生時的臍帶血。
然後是她的母親,欺騙她暫時出去一趟,將人匆匆丟給林爺爺,再未回頭。
林月盈害怕自己熟睡後再次被丟掉、被送到陌生環境,因而迫切地需要和人建立親密關係,需要親近的人安撫才能正常入睡。
心理醫生提到的問題也不僅僅是這些,像這種大半個童年都在不同更換家庭成員和住所的孩子,可能產生的心理障礙多得超乎秦既明和秦爺爺的想象。
也是這些問題,令秦爺爺同意了讓林月盈暫時跟秦既明一同睡覺的決定。
小孩子沒有安全感,那就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治病先治根,等心理上的創傷解決後,這些小習慣才能改掉。
從五歲到八歲,在小孩子的性彆意識完全成型之前,林月盈一直都睡在秦既明的房間裡。
為此,秦既明不得不更換了房間中睡了多年的木床,換成更大一些的,能容納一個安靜睡覺的成年人和一個翻來覆去活潑式睡覺的孩子。
為了防止林月盈跌落床,她小枕頭和被子在靠牆的位置;也是為了防止她貪涼、貼牆睡,防止牆的寒氣侵體,靠牆的位置也貼著柔軟的長條抱枕。
事實上,從林月盈七歲時,秦既明就開始考慮分床,並已經給她製造一個小木床。隻可惜這個決定早早宣告失敗——每次秦既明醒來時,本該在她自己小床上的林月盈,都會可憐地縮成一團躺在秦既明床和牆的角落裡,困倦又糟糕地蓋著她的被子,孤零零的像剛被遺棄。
那副淒慘的光景,能軟化這世界上最冷硬的石頭。
秦既明和爺爺花了三年的時間,才令林月盈徹底地“分床成功”。
五歲時的林月盈哭泣和不安的時候大於歡笑,會因為走路跌倒、埋頭哭泣許久,而八歲時的林月盈,即使是在爬山時跌倒摔破了膝蓋,也會忍著淚、用手掌去摸秦既明的臉,認真地說哥哥不要難過,她隻是有點痛,受了正常的傷,不會死的。
秦既明也用這三年的朝夕相處,徹底地將林月盈視作自己的親妹妹。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林月盈和秦既明都有著類似的人生軌跡。他們有著並不打算承擔父母責任的父母,也都有著親和與嚴厲並存、疼愛後輩的爺爺。
不幸的是林月盈的爺爺身體在年輕時受了重傷、落下病根,過世得也早。
秦既明並不認為自己最初的、前十幾年的付出具有目的性。
秦爺爺的教育方式已經逐步跟不上時代,年齡大了,曾經照顧秦既明,現在也沒有心力再去照顧一個林月盈。
小孩子的學前教育、幼兒園麵試,夏令營,數學啟蒙,各種各樣的奧賽班,暑期遊學,外語水平……
這些事情,都是秦既明親力親為,用不遜於自己學業、事業的心血,不遺餘力地照顧她。
從讀高中到念大學,秦既明在學習和運動、正常社交之餘,都在一門心思地想著如何養好這個妹妹。
他教她數學,手把手教她練字,給她洗因為和好友紅紅下河裡玩泥巴弄臟的腳,教她如何正確仔細地洗臉,如何洗乾淨、洗柔順她那一頭濃密、易打結的頭發——更私,密的部分,他不方便也不能教,則是由家中請的阿姨代教。
秦既明對林月盈如此傾注心血,完全將她視作自己的親生妹妹,或者說,是他身體的一塊兒肉。
血緣關係並不能證明什麼。
即使沒有血親,他們也仍舊會是“親兄妹”,這種“親”,並不需要兩人曾從同一個子宮中攝取營養,不需要兩人曾共同浸泡在同一個母體的羊水中,也不需要兩人血管中流淌著同樣的血液、擁有著高度相似的DNA。
她將會是自己永遠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
秦既明始終保持這樣的念頭——
在林月盈第一次成為他的春日夢發泄對象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