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知道孫懷是公公不打緊,知道傅九衢患有隱疾就當真見鬼了。
連張巡都不知情的事情,她如何得知?
尤其她死而複生,行跡實在可疑。
前後變化也快得匪夷所思。
一會兒像受驚的兔子,溫順小意,恨不得粘到他身上來。一會兒像點燃的炮竹,說炸就炸,恨不得離他八丈遠……
耍這麼多花招,就隻為勾引他?
傅九衢唇角上揚帶笑,漆黑的眼底一片冷色:“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
張家村。
辛夷坐在銅鏡前出神。
肚兜這種東西,當然不會隨便“落下”。
孫懷那麼說,無非是給張巡留一點臉麵。
那個肚兜就是張小娘子勾引傅九衢的“罪證”。
辛夷原本以為隻要她不去勾引傅九衢,就不會落入設定的死局。現在看來,是她想得太美。
該勾的已經勾過了。
該留下的輕浮印象,也留下了。
隻是,傅九衢為什麼沒有殺她?
為什麼張小娘子是投河而死的?
還有,張家村的水鬼案,皇城司為什麼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當真屋漏偏逢連夜雨,雙重傷害不消停。
皇城司在曆史上留下的資料很少,很神秘,《汴京賦》沿用了這個設定——它不受任何衙門管製,直接聽命於皇帝。稽查官吏,特務偵察、緝捕盜賊,甚至涵蓋官情民事。
總之惹到皇城司,那就是普通人的噩夢。
可惜,辛夷對張家村這個案子的遊戲劇情並不完全了解,根本不足以讓她成為案件的知情人……
辛夷很想馬上離開這個腦殘遊戲的腦殘劇情,回到屬於自己的現實世界。
可眼前一片迷霧,她想不出法子。
她是在做一個“尋找古醫秘方——清顏八白散,治療張小娘子臉疾,挽回張巡的心”的任務時,遇到服務器閃崩,穿越而來的。
作為中醫藥劇情部分的策劃者之一,製成清顏八白散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今劇情崩壞,張巡都死了,上哪裡去挽回他的心?
辛夷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勾引傅九衢,以修正遊戲,然後獲得死亡回城的機會。
可一來張小娘子勾引過了,傅九衢也沒有動手殺人。二來麼,當遊戲角色變成了一個有痛感的人,“慘死”的滋味就不敢輕易嘗試了……
“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辛夷冷不丁嚇一跳,轉頭看去。
一個麵黃肌瘦的小男孩,身上穿著粗麻孝衣,不知道從哪裡皮了回來,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抓痕,似乎有些害怕她,後背抵著房門做防備姿態,直勾勾盯住她。
“你真的被水鬼附身了嗎?”
他是張巡的大兒子,今年六歲半,叫“一念”。另外,老二叫“二念”,和老大是雙胞胎。老三是個女孩兒,叫“三念”。
三個孩子的名字寫滿了張巡對原配大周娘子的思念。
鑒於彼此互相討厭的關係,辛夷暫時不想崩了“惡毒後娘”的人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包子眉毛揪在一起,神態緊張,因為瘦弱的關係,漂亮的雙眼便突兀的顯大,嘴巴扁在一起,明明想哭,卻要故作堅強。
“三妹妹流了很多血,你是水鬼,可不可以幫幫她?”
辛夷忍俊不禁。
“我要不是水鬼呢?”
小家夥垂下腦袋,轉身就要走。
“原來壞女人真的沒有死……”
這叫什麼話呀?辛夷不免覺得好笑。
“哼,不怕水鬼卻怕我?”
她走近,扼住孩子繃緊的肩膀,彎腰低頭,直視他的眼睛,“三妹妹流血,為什麼不去找你的祖父和祖母?”
小家夥的腦袋垂了下去。
“阿奶不管……阿爺說……不聽話……”
張巡常年在外,張正祥又不管家務事,這個家便由劉氏做主。劉氏原本就是一個刻薄寡恩的婦人,僅有的善心全給了她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往常她對張巡好,無非貪圖他拿俸祿回來養家。對張巡的孩子,又怎會真心疼愛?
不過,劉氏非常聰明,她從不自己出手,隻需要利用張小娘子的嫉妒和愚蠢,稍微挑撥幾句,張小娘子就把對張巡愛而不得的恨,撒到了三個孩子的身上……
這一招屢試不爽。
最後是張小娘子落下一個惡毒後娘的名聲,劉氏卻毫發無損,做儘了好人姿態。
辛夷哼聲,捏了捏孩子瘦削的肩膀。
“走吧,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