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曹漪蘭喚他一聲表哥?
“小姑娘都放下身段委曲求全了,你這嘴,何苦這麼毒?”
傅九衢慢聲而笑,有意無意地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
“你替她不平,何不自娶回家,好好憐愛?”
“……”
蔡祁瞄一眼曹漪蘭,低低道:“莫要玩笑。重樓,你多少給人家小姑娘一點回應,這樣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何樂而不為?”
“這個好辦。”傅九衢涼薄的唇角微微彎起,像是在笑,卻沉鬱莫名。
“孫懷。”
“小的在。”
“賞那舞伎三千兩白銀,讓她給爺一直跳,不到晚市不許停。誰若膽敢讓她停下,便是跟爺過不去。”
孫懷意外地怔了怔,接著又聽傅九衢輕笑。
“銀子找蔡小侯爺支取。”
蔡祁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這,重樓,我的九爺,這不合適吧?”
傅九衢不理會他,看著置身事外的辛夷,突兀地笑開,陰涼又詭譎。
“小嫂留下賞舞,我先行一步。”
辛夷眼皮一跳,“做什麼?隔山甩鍋,禍水東引?”
傅九衢雙眼晦暗,低頭湊到辛夷的耳邊。
“不是要我護著你嗎?那就乖乖聽話。”
“欠債的事……”
“看你表現。”
廣陵郡王大袖一擺,神色輕謾地帶著人走了,隻留下程蒼送她。
蔡祁砸了砸手心,痛心疾首地看著那越去越遠的背影,牙根咬緊,卻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辛夷看一眼欲哭無淚的蔡小候爺,鎮定自若地欣賞起歌舞來。
若說損,傅九衢是真損,心狠得毒蛇似的,沒給人留半點臉麵。
而曹大姑娘麼……
這次是被她得罪狠了。
不過,想到曹漪蘭的悲慘結局,辛夷覺得這麼做,讓她早點認清傅九衢的真麵目,早點放手,算是救人一命了。
辛夷磕著瓜子,吃著茶點,認認真真地看到晚市。
不多久,曹大姑娘的笑話便傳了出去。
人們津津樂道,廣陵郡王花了三千兩銀子請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娘子聽曲賞舞,而跳舞的是國公府的曹大姑娘。
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曹大姑娘臉麵丟儘,還跳腫了腳丫子。
知道的人,無不說廣陵郡王心如鐵石,下得狠手。
……
這天晚上,辛夷是坐馬車回村的,還是那種不常見的四輪馬車,車轅包了一層鐵皮,十分堅固,車廂裡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有禦寒的石炭爐,備有糕點和果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富貴人家的玩意兒。
這真是托了廣陵郡王的福。
馬車停在張家門口,便引來觀望。
張家的喪事要辦七天七夜,吊唁的宗親賓客不少,靈堂上正敲鑼打鼓地唱大戲。
這些人都以為張小娘子被開封府曾大人帶走,即使僥幸保住小命,也一定會吃大苦頭。
哪成想,事情反轉那麼快。
——晌午,開封府來人把小謝氏捉走了,而張小娘子卻坐廣陵郡王的大馬車回來了。
程蒼將人放在門口便告辭離去,辛夷一言不發地邁過門檻,為了以示對“衣冠張”的尊重,她斂住麵孔,沒露出半分笑意。
劉氏對辛夷恨之入骨,但沒敢再來找事。
隻有那張家二郎,拉著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走到辛夷麵前,撲嗵一聲跪下去。
“三郎媳婦,求求你,幫幫我們吧,孩子不能沒有娘……你行行好,你二嫂是鬼迷心竅了,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磕頭賠罪……”
辛夷:“我不缺孝子,用不著彆人磕頭。”
張二郎愣了一下,摁住兩個孩子的頭,使勁朝辛夷磕下去。
“快,求求你們三嬸……求三嬸,娘就回來了。”
兩個孩子哇哇地哭。
“三嬸,你饒了我娘吧。我娘已經知道錯了……”
辛夷抖了抖袖子,漫不經心地垂下眼,“你娘在開封府大牢裡呢,你們是不是拜錯了菩薩?要拜,去開封府拜。”
張二郎憋紅了一張臉,“弟妹,我們是一家人。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二嫂蹲大牢啊……”
“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
辛夷含笑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張二郎跌坐地下,在孩子的哭聲裡,嘶吼般怒罵。
“你這個,這個惡毒的賊婦!陷害你二嫂入獄,還倒打一耙,你會遭報應的——”
“各位宗親長輩,我媳婦不會撒謊!她就是那個害人的水鬼,是禍害張家村的劊子手呀。”
辛夷脊背挺得筆直,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