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瞥向辛夷的腳,眉頭又蹙起來。
“去了城裡,先找個醫館,讓人給你瞧瞧腿。”
辛夷抿笑,“買些藥就好,我自己能處理。”
蔡祁唔一聲,不甚在意地扭頭打開簾子,看外麵的景致。
他原本是要騎馬去的,為了照顧辛夷才特地讓驛館備了馬車。
辛夷看著這個吊二郎當的小侯爺,微微一笑。
這次出行,她對蔡祁的印象其實有所改觀。
他原本的設定就是一個紈絝子弟,一直沒崩人設。當然,在宋代,男子風流不算什麼毛病,唐宋名人哪個不是以風流為傲?但以現代女性的眼光來看,這就是一個妥妥的渣男了。
辛夷原本並不喜歡這人,相處下來,辛夷發現他心地並不壞,很懂得照顧女子,算是憐香惜玉那種……中央空調,誰都能暖一下。
雖說大家都叫蔡祁小侯爺,同樣是個“侯”,對普通人家來說,是不可仰望的,但在宋代的爵位裡,卻是比較低等的。
宋初封爵共有十二級,分為: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開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開國侯、開國伯、開國子、開國男。
因此,同樣是爵位,蔡祁的父親開國侯和傅九衢這個廣陵郡王相比,其實相差甚遠,若不是蔡祁和他的私下交情,且傅九衢與人交往又從不看身份,他二人是很難混到一處的。
陳留縣位於汴水岸邊,也是一個商貿往來頻繁的地方,布匹、飲食、瓷器、香料和石炭應有儘有,眼下正是年節上頭,十分熱鬨,石炭生意尤為火爆,香料也是一樣,甫一進城,辛夷便體會到了陸遊“車馳過,香煙如雲,數裡不絕,塵土皆香”的感覺。
城門邊的兩株槐樹下,有一個告示牌,有人在駐足圍觀,還有人說說笑笑地往裡走,依稀聽到什麼“自首”、“開刀”之類的話。
辛夷有些好奇,望著蔡祁正要說話,便被蔡祁厲目製止。
“不要亂動,好生坐在這裡……”
他接著便吩咐趕車的侍衛,“耿茂,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小侯爺。”
馬車停下,耿茂走了過去。
皇城司的人普遍個子高,往告示牌前一站,人們紛紛回頭來看他。耿茂一言不發地看了看告示牌上的內容,很快便回來稟報。
“小侯爺,是陳留縣衙的告示,那晚劫盜的土匪官府隻抓了幾個,仍有一些人沒有歸案的。唐知縣從同夥嘴裡摸清了他們的來頭,便將他們家人捉了來,押在衙門裡,這告示上說,如果盜匪不在三日內到衙門裡投案自首,便要拿他們家人開刀,以同案犯或是窩藏包庇罪論處……”
一般人即使為匪為盜,也舍棄不了家人的。
唐知縣這一招,狠而有效。
他得了廣陵郡王賞賜的“奇楠香”,自覺已是廣陵郡王的門下了,自是要為廣陵郡王報仇,加上廣陵郡王答應要將此事一查到底,他急著表現,為將來仕途鋪路,自是什麼招數都使得出來。
危機也是機遇,唐文石這一次其實也在豪賭,他正麵杠上雍丘的何旭,得罪的人其實是張堯卓。他以前不敢的事情,因為有傅九衢撐腰,硬著頭皮也得上。
這兩日陳留的茶肆酒樓裡,談論的都是廣陵郡王遇襲的事情,辛夷跟蔡祁剛入酒肆坐下,便聽到一簾之隔的地方,幾個酒客正在嘲笑。
“久走夜路要闖鬼,誰讓他們摸到了廣陵郡王的船上?這次咱們陳留和雍丘兩地的匪患,怕是要連根拔起嘍……”
“哈哈哈,敬兄一盞,一同拍手稱快?”
“話不可說得太滿。常言道:官匪一家,老百姓都知道水匪猖獗,是因背後有人撐腰,你們以為官府會不知情?廣陵郡王來了,自是要清查一番匪盜,做一做樣子,可是那廣陵郡王,還能常住在陳留不成?”
“說得也是。郡王一走,該是如何,仍是如何。”
“苦的是百姓啊。”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水匪何曾打劫過百姓?不都是打劫商船富紳麼?這叫殺富劫貧。”
“老兄,你可是個讀書人。這話怎麼說得?再有,水匪不劫百姓劫商船,可不是因為他們良善……”
“那你說是因為什麼?”
“你且想想,劫本地百姓,毀了民生,上頭的官聲如何?烏紗帽還戴得穩嗎?但是劫盜往來客商卻是不同,這些埋骨沉水的冤魂,隻能去閻王殿裡找人說理了。”
“兄見解不凡。來,喝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