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背脊發麻,凝神屏息地看著傅九衢,借著濃霧裡微弱的光線,用口型問他。
“怎麼了?”
傅九衢姿勢不變,懶洋洋將她拉到身後,拉開船艙的木門。
外麵傳來一道粗魯而洪亮的詢問聲。
“廣陵郡王在不在這艘船上?”
傅九衢冷冷一笑,對程蒼道:“告訴他,廣陵郡王死了。”
辛夷猛地掉頭,他目光陰鷙,頭頂仿佛有一群烏鴉嘎嘎飛過。
程蒼地吃驚地看著自家主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時人最忌諱的便是一個“死”字,哪裡有人輕易說自己死了的?
孫懷衝上來,“爺,話可不能亂說啊……”
傅九衢:“就這麼說。”
程蒼清了清嗓子,走上甲板。
放眼望去,堵在官船前麵的是一艘體型不小的客船,兩個商賈打扮的男子,站在船頭張望。
程蒼道:“廣陵郡王不在船上,敢問兄台何事?”
那兩人互相對視一望,朝程蒼拱了拱手。
一個說:“我們是從壽州來的香料商人,有急事求見廣陵郡王,請大官人代為通傳……”
另一個說:“大官人,我們有冤啊,想求廣陵郡王為我們做主啊……”
程蒼麵無表情地道:“有什麼冤屈,去開封府敲登聞鼓,自會有人受理。”
那商人又是拱手作揖,“麻煩大官人代我等通傳一下,確有急事……我們知道廣陵郡王正在查辦壽州的香料製假案,我們都是知情者,有線索提供……”
辛夷瞥一眼傅九衢。
若不是提前知道消失,這一出“閻王斬”倒是用得極好。
明知道傅九衢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有人舉證,他很有可能會停船相見。隻要能接近傅九衢,他們再使點什麼詭計花招,就容易多了。
“程蒼。”傅九衢突然開口,“讓他們三跪九叩上來。”
三跪九叩?
從客船到這艘官船,如何三跪九叩?
辛夷詫異地看他,忽地手腕一沉,整個人被傅九衢拉了出去。他力道很大,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神色卻十分淺淡,眉眼間甚至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態。”
程蒼對著河麵,照著傅九衢的說法,大聲吆喝。
“廣陵郡王說了,你們要求他,先行三跪九叩大禮……”
這不是難為人麼?
對麵兩個商賈變了臉色,一時沒有回應。
這時,段隋從官船尾部匆匆過來,壓著嗓子稟報。
“九爺,好多漁船朝我們的大船逼近過來。還有好幾艘客船,我看來者不善……”
辛夷臉色微變,“不好,他們要動手了……”
水波漣漣,那些密密麻麻擁上來的漁船上究竟暗藏了多少殺手,無人得知。
辛夷身子緊繃起來,一顆心怦怦直跳。
“郡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怕死?”傅九衢蹙眉頭看來,見她緊張的模樣,冷漠的麵孔突然柔軟了幾分,“放心,有我在。竟會怕幾個小毛賊?”
幾個小毛賊是不怕。
問題是這裡不止幾個,而是一群,一群群的……
辛夷看著傅九衢一張俊臉淡定如水,登時滿腹怨念。
按照劇情來說,傅九衢最後是死於疾病,那麼現在確實還沒有到他的死期,可是其他人人性命,那就不一定了。
擁有現代靈魂的辛夷,對生命十分珍視,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到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因此枉死。
“郡王,械鬥總會有傷亡,我們不如另想辦法…………”
“怕什麼?我會護著你的。”傅九衢雲淡風輕地一笑,順手將一把長劍塞到她手上。
“汴京大力士,本王相信你的本事。”
“……”這算哪門子的保護?
轟隆隆!
天邊響過一道驚雷。
這場春雨,說下便下了起來。
雨霧籠罩著河麵,一艘艘船隻仿佛變成了模糊的剪影,但動作卻迅速了起來。
大白天光下,他們拔出武器,意圖逼停官船。
“廣陵郡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