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旨意下來,送到長公主府的賀喜帖子已然擺滿了傅九衢的案頭。
傅九衢看著孫懷在一張張地整理,淡淡一哼。
“燒了。”
孫懷一怔,“這……爺,都燒了?”
傅九衢:“需要我說第二遍?”
“嘿嘿,那倒是不用。”孫懷笑容可掬地湊上去,委婉地道:“大人們上門來示好,對爺也是好事,小的知道爺不喜歡應付這些家夥,但人在朝堂裡……”
“你們一個個的,如今都喜歡做我的主了。”傅九衢冷冷打斷孫懷的絮叨,突地側頭,“去備水,爺要沐浴更衣。”
孫懷眼睛一亮,興奮地誒一聲應了。
“爺要去哪裡?”
傅九衢雙唇微抿,氣息無端便沉鬱下來。
“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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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個晚上,後宮裡便鬨了個天翻地覆。
消息傳到張巡府上的時候,張巡正在因為他那個不爭氣的四弟睡了房裡的丫頭而憤怒。
張四郎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張正祥在旁邊打著圓場,不停地說和。
“一個丫頭罷了,三郎你要氣不過,把我房裡那個春菱拿去使喚……”
“你懂什麼?”張巡狠狠地踹了一腳跪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張四郎,再扭頭怒瞪張正祥。
“那是我夫人從娘家帶來的丫頭,打小就侍候她,情同姐妹……豈是能由著這個畜生糟蹋的人?”
張四郎抬頭,哭喪著臉。
“那她也沒說她是嫂子房裡的啊,昨兒節氣上頭,我在瓦子裡跟兄弟們多吃了幾杯酒,回來時便頭昏眼花,也沒認得清楚她是誰……再說了,分明是她先來勾我的,我都醉成那般了,本也沒多少心思,是那丫頭……”
“你閉嘴!”張巡崩潰地捂住額頭。
彆人家的父母兄弟全是助益,而他從小到大一無所有,隻能靠自己的雙手,生生掙出一份功業來,結果這一家子的窩囊廢,不僅不能幫襯他半分,還一直拖他的後腿。
可血濃於水,打斷骨頭也連著筋,他們再不成器,也是他的骨肉血氣。
“一會兒你帶上鞭子,跟我去你嫂子麵前請罪。”
“啊?你不是都打過了嗎?還要打呀……”
“打你算輕的,我都恨不得宰了你。”
張巡說著,又想到什麼似的,沉聲吩咐,“如今你嫂子懷著身子,正是嬌氣的時候,你說話注意一點,她要罵你什麼,你也就聽著,隻管賠不是………不要惹惱了她,聽見沒有?”
張正祥搓著手,著急地替小兒子求情。
“三郎,你看這……不睡也睡了,你就饒了你弟弟這一次吧。再說了,哪有小叔子去給嫂子請罪的道理……管她是什麼宰相千金,嫁到我們張家,那就是張家婦,凡事得聽你的,哪能由著她撒潑?”
張巡牙槽一咬,怒其不爭地直瞪眼,“你知道什麼?那是宰相府裡出來的丫頭,是他說睡就能睡的?”
張正祥嗤地一聲:“當真那麼金貴,也不會做人家的丫頭了。大不了,讓四郎納她做妾便是……”
張巡氣得腦袋生痛,“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們真當這是小事?你們兩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一吼,張正祥和張四郎便不敢說話了。
但張四郎還是覺得冤,一來他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把嫂子房裡的丫頭睡了的,因為那些丫頭素來躲著他走,他再大的色心,也不敢得罪衣食父母……
“對,我記得就是那個丫頭自己來勾我的。”
“你還犟嘴!”張巡抬起腳,作勢欲踢。
門外便傳來侍衛的稟報。
“大人,不好了。”
那個侍衛名叫張峰,是張巡從本家裡提拔上來的,算是他的心腹。
一看張峰那臉色,張巡心下便是一涼。
他擺擺手,將張峰引入內室。
等聽完張峰帶來的消息,整個人都驚住了。
“怎麼可能?阿棉還活著?入了宮?得了官家寵幸?”
張巡隱隱覺得此事不同尋常,“你仔細說說!”
張峰點了點頭,吭哧吭哧好幾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宮裡來的消息說,是長公主府裡獻上去的美人……張貴妃也是個沒腦子的,當眾找官家鬨,被攆了出來,又去截道長公主,瘋言瘋語地罵了一通,讓曹皇後抓住把柄,好一通整治。官家得知此事,也默許了………”
張巡腦子裡嗡的一聲,像被人澆了滿頭的冷水。
當即有些明白過來,手指一攥。
“傅九衢!一定是他!”
“三爺,三爺!”一個婆子匆匆從外麵奔進來,一邊跑一邊喊。
“不好了,出事了。”
張巡腦仁兒隱隱作痛,看了張峰一眼,負手走到門口。
“慌什麼?有事好好說!”
婆子急得一腦門都是冷汗,“三爺,昨兒晚上,兩位小少爺帶著三姑娘出府看花燈,竟沒,沒有回來……婆子今兒早上去房裡打掃,才,才發現沒人啊……”
張巡雙眼一沉,“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蠢貨!一晚上過去了,現在才發現人不見了?”
那婆子欲哭無淚,“大少爺賞了婆子丫頭們好酒好食,不許我們跟著,隻帶了兩個隨身侍從出去……少爺的吩咐,婆子們也,也不敢違逆啊。”
張巡近乎絕望地掃向張正祥和張四郎。
他昨夜帶著夫人入宮,隻留了三小隻在家裡。
若是父親和四弟能夠幫他多注意一眼,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他們卻隻知道吃喝玩樂,渾然不顧這個家。
張巡一時氣惱攻心,也不知道該從誰罵起。
“都愣著乾什麼,還不快點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