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翊沒有說話。
好像無人記得國舅爺也是樣貌出眾名滿開封的大才子。
辛夷低低笑了一聲。
“多謝孫公子誇讚我夫君。”
孫喻之一驚,好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朝屏風一拜。
“原來是郡王妃在此,喻之失敬。”
辛夷笑道:“孫公子客氣,冒昧請公子前來講戲,已是打擾,怎敢受公子的大禮?”
孫喻之抬頭望著屏風,眉頭輕輕皺起,又客套兩句,這才坐下。
“郡王妃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地方,大可發問。”
這樣長篇幅的諸宮調,說唱音律和故事性都有,對一些常居後宅的婦人而言,稍顯晦澀難懂,讀書人卻是精於此道,講戲再好不過。
辛夷謝過,稍頓一下,喚了杏圓過來。
“把屏風撤下吧。有曹大人在此,不必如此拘禮,說話也方便一些。”
曹翊臉色微變,但沒有多話,而曹漪蘭卻是滿臉笑意,比辛夷還活躍幾分,屏風剛一撤下,便側過頭去,與坐在旁邊的幾個公子交流起了看戲心得。
青龍席的蔡祁頻頻望來,目光極為不悅。
曹漪蘭卻快活得很。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那隻存在於民間。她是曹家大姑娘,夫君可以帶著妓子聽戲,難道她就不能找來飽學有才的書生講戲麼?
就蔡祁那紈絝子,半壺水,想必沒有這幾位公子讀書多,聽戲也說不出什麼門道來,隻怕此時已是嫉妒得狠了……
曹漪蘭笑顏如花,手捧小腹,眉眼都彎了起來。
心下裡卻愈發覺得還是這個九嫂厲害,怪不得九哥被她吃得死死的……
對付這些風流男人,就得無視他們的存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也嘗嘗這滋味兒。
辛夷並不怎麼說話。
曹翊也靜坐在她的身側。
對麵的傅九衢什麼反應,無人理會。
這時,《洞仙歌》裡突然說到一個書生上京趕考,在大王廟裡見到女鬼,恰是前世孽緣,然後冤冤相報的情節……
辛夷冷不丁轉過頭去,問孫喻之。
“得聞前幾日榆林巷也鬨過鬼,不知孫公子可得聞?”
孫喻之眼神微閃,視線從辛夷的臉上掠過,從容一笑。
“那兩日我在書院,不曾休沐回家,隻是聽表叔說過一嘴,隔壁鞍馬店的掌櫃娘子半夜起身,招了邪,那掌櫃娘子嚇壞了,還請了方士前來作法……”
頓了頓,他溫聲寬慰,“鬼神之事大多以訛傳訛,郡王妃無須當真。”
辛夷微笑著說:“我素來膽小,聽些妄言便來相問,讓孫公子笑話了。”
孫喻之抱了抱拳,客套兩句,目光從她臉上收回來,端正而坐,卻壓不住心下的胡思亂想。
怪不得郡王會突然娶妻,原來郡王妃長得和以前的張小娘子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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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間爐子上的水沸騰起來,那氣嘯的聲音讓蔡祁強壓的煩躁再次浮上心來。
“重樓,我去去就來。”
他沒有說去乾什麼,但傅九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戲才剛開始,我便坐不住了。”
他眼神銳利,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生生阻止了蔡祁的腳步。
“唉。”蔡祁幽幽一歎,坐回來,“晦氣。”
郭韶月媚眼如絲地撩他一眼,眼圈泛紅,“小侯爺許久不來樊樓,妾身早已熬不住相思,今日過來看到您在這裡,便厚著臉皮上來說話,實不知少夫人會來……”
蔡祁不敢看她,擺了擺手。
“沒你什麼事,她就是這一副狗德性。”
對郭韶月,蔡祁其實也是有點心虛的,當初答應要照顧人家,後來卻不聞不問,不再踏足樊樓,說來也是薄幸。
蔡祁當然不缺為郭韶月贖身那幾個銀子,憑兩人少年時的情分,這麼做本也應當,可後來曹漪蘭摻和進來,他便不敢這麼做了。
韶月娘子賺的錢,其實自己也足夠贖身,她要的是一個讓她托付終身的男人,蔡祁自認承受不起,哪怕郭韶月隻求做一個妾室,他也沒有那個狗膽。
曹漪蘭會閹了他。
尤其眼下曹漪蘭懷上他的骨肉,小性得很,今日惹惱了她,還不知要怎麼跟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