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和尚,方外之人,德高望重不說,對朝堂的權利拉扯沒有任何影響。
“郡王所言極是。”
“請惠治法師!”
惠治遲疑一下便拒絕了。
“老衲修行方外,不問世俗,德行更是不夠,實在擔不起這般重任……”
他餘光掃一眼傅九衢誠惶誠恐地道:
“既然官家龍體欠安,由東宮代祭為宜。”
趙禎眉頭微皺,看了趙宗實一眼。
趙宗實知道這個皇父並不想自己染指他半點權利,東宮代祭,上的哪裡是香,分明是皇帝的權柄,他不知道這老和尚存的是什麼心思,有意還是無意,當即變了臉色,連連擺手,重重地咳嗽起來。
“……兒臣……咳咳,兒臣抱恙多日……恐會驚擾了佛祖……依兒臣看……廣陵郡王言之有理,大師修習佛法,最近天地,由法師代祭最是合宜……”
趙禎點點頭,“吉時到了,不必再為小事爭執,朕的身子可以……”
他朝傅九衢伸出手,眼神淩厲:“奉香來。”
傅九衢垂著眼,慢慢將香奉給趙禎。
獸足香鼎體積很大,上麵覆蓋著一層香灰。
趙禎點燃香燭,徐徐插入香鼎,雙手合十,正要閉眼祈禱,衣袖突然被人拉住,接著便是腰身被人束緊,整個兒地退了開去。
“廣陵郡王!”
“這是在做什麼?”
眾臣驚呼!
誰也沒有想到,香燭剛插入獸足鼎中,這個廣陵郡王就吃了熊心豹子膽,直接上手拽住官家,往後疾退……
他們大聲嗬斥,接著——
砰!
一股氣浪直接從獸足鼎裡炸開,衝天而起。
傅九衢將趙禎護住來不及退出爆炸範圍,整個人摔在地上。
粉塵飛舞,煙霧繚繞,眾人四散退開,命婦尖叫連連,幾百號人的廣場頓時亂作一團。
辛夷拉著高淼和曹皇後,連忙退到一側。
“果然來了。”
高淼嗆得直咳嗽,“十一,你說什麼?”
辛夷拔高聲音,“我說你護好聖人,我們去那邊空曠處……”
爆炸聲持續了好幾下,趙禎耳朵裡嗡嗡作響,好一會兒都聽不到聲音。
等平靜下來,他劇烈地咳嗽著,睜大眼睛往後看。
如果方才不是傅九衢拉住他,此刻,他大抵已經被炸死在香爐鼎邊上,以身祭天了。
“阿九,這是怎麼回事?”
趙禎狼狽地起身,用袖子煽著灰塵,看著已經炸得四分五裂的香爐。
司天監急忙上前,“官家,這恐是上天示警……”
傅九衢冷笑,“上天示不示警我不知道,但惠治法師方才示過警了。”
惠治法師?
眾臣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鎮定如常的老和尚身上。
“法師何時示警?老夫怎不知情?”
趙禎也不解地看著傅九衢,“廣陵郡王,你知道什麼,不妨照實說來。”
傅九衢盯住惠治,慢慢走到餘燼未消的香爐前。
撚起一撮灰,放在掌心觀察片刻,又到鼻前輕嗅。
“黑火藥。”
其實不用他提醒,現場那一股子炮仗燃燒後的硫黃味,人人都聞得到……
傅九衢眉目冷冷,掃視一眼困惑的人群。
“惠治法師不肯代為進香,不是示警又是什麼?哼!還是法師來說說吧……前不久大相國寺才出了祥瑞菩提子,該得上天庇佑才是,怎麼香爐突然就炸了?”
惠治許久沒有說話。
就那麼看著傅九衢,目光深邃而複雜。
他沒有辯解,傅九衢也是一種篤定的態度。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四周傳來議論。
“上元祭祀在大相國寺,年年如此,從沒有出過問題,怎麼今年就炸了?”
“祭祀大典是太常寺在負責……事先就沒有檢查過嗎?”
“蔡大人的獨生子離家出走了……隻怕是心神不寧,出了大錯啊!”
“荒唐至極!香爐裡怎會有黑火藥,要不是廣陵郡王機警,官家……老天爺!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幸得菩薩保佑……”
趙禎掉頭:“太常寺丞,你來說說,這是何故?”
蔡紹懷嚇得瑟瑟發抖,整個人匍匐在地麵上,不停地磕頭。
“回,回稟官家……獸足香鼎是,是大相國寺提供,下官是仔細檢查過的,未曾看出紕漏,是下官疏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惠治的臉上。
萬眾矚目。
惠治手執佛珠,微微一笑,眼底映著上元節的燈火,顯得幽涼而冷詭。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對昏君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