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丁點臉麵都不肯給,所有人都知道,大阿哥這次是徹底惹惱了萬歲爺。
闔府上下,日日可謂心驚膽戰………
然而小心眼的康熙帝告訴你,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
年初第一日上朝,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大波奏章便衝著大阿哥兜頭而下。
眾人打眼望去,竟全是年前那段時日,眾大臣們上奏懇請立儲的奏章。而這些奏章上麵,不出意外提的大都是眼前的大阿哥……
看著上首老爺子絲毫不掩盛怒的臉色,這會兒所有人都知道
,這位是真觸及了萬歲爺的逆鱗。果然下一瞬,便聽上首之人冷笑一聲:
“似爾等這等胸無大義,忤逆不孝之徒,安敢肖想太子之位?”
話音剛落,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瞬間空寂地嚇人
胸無大義,忤逆不孝,這是何等可怕的判詞,大清以孝治天下,光是一個忤逆不孝便可將這人一輩子踢出皇儲之位。
甚至有了這一句,日後不論哪位兄弟上位,大貝勒決計都不可能再受重用………
此刻直麵老爺子的怒氣,一眾朝臣不由噤若寒蟬。
連素來看老大不順眼的胤禟都覺得老爺子這話實在太重了些。下首胤禛同胤祉對視一眼,齊齊上前跪下:
“汗阿瑪息怒!大哥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汗阿瑪,兒臣也相信大哥不會沒來由做出這等錯事,其間許是有小人攛掇……”
由二人帶頭,反應過來的眾阿哥也一一上前求情。
“是啊,汗阿瑪也知,大哥性子素來魯直,說不得背後就是有小人作祟。”所有人都知道,有了早前那句話,這輩子除了行大不逆之事,大阿哥這輩子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指望。
這一刻,所有人都不吝惜兄弟情深,紛紛為大阿哥出言辯解。
唯有胤禔本人,自剛才那一句後,整個人仿若失了魂一般,高大的身軀呆呆地立在原地,甚至為自己分辨一句都不能。
忤逆不孝……嗬……忤逆不孝,他這一輩子,從小時候為了汗阿瑪偶爾看過來的目光,處處跟老二互彆苗頭,少年時為了汗阿瑪一句誇獎,險些將自己葬送在茫茫北漠,青年為了汗阿瑪期待的皇長孫生生毀了那個為他操持了大半輩子的福晉。
到頭來,得到地竟是一句忤逆不孝嗎?
嗬,多可笑啊!
這一刻,胤禔挺直地脊背徹底塌下。屬於皇長子的驕傲也在此刻蕩然無存。
眼看對方竟這般毫無鬥誌的模樣,一旁的三阿哥不由出聲提醒:
“大哥,你便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要想想弘昱,這可是先大嫂付出性命才得來的兒子,大哥如何願意教弘昱沒了前途?”
想到福晉,胤禔原本乾涸的雙眼總算多了些神采,不過也隻是一絲而已。
直直跪在地上,胤禔語氣平靜無波:“回汗阿瑪,兒臣之所以願意同車汗臣部交好,是有人告訴兒臣。準噶爾這些年在策妄帶領下,實力越發強盛,遲早有一日會是我大清的心腹大患。這時候若是有人願意為汗阿瑪分憂,交好其東部車臣汗部,便可有效遏製準噶爾擴張之勢,屆時汗阿瑪必定心下歡喜………”
所以他才會自以為討汗阿瑪關心………
“額………”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了,話是如此,但有些東西康熙爺自己提可以,但旁人,尤其是親兒子說出來就實在太惹人恨了。
誰人不知,當年萬歲爺第一次親征噶爾丹,結果被噶爾丹那逆賊設計,被困在茫茫沙漠裡整整三天三夜,
還是在最炎熱的夏季,老爺子幾乎一度命懸一線。若非太子再晚上一步,怕是老爺子早就沒了。
而當時戰況未明之際,最先借著兵敗舉族跪舔噶爾丹地可正是這位車臣汗部,哪怕最終因著種種理由未曾與之清算,可這口氣,任是誰咽地下?
尤其是這車臣汗部最後竟還借著準噶爾失利咬下一大口肉,這些年更是興興向榮。
說實在的,這憋屈地,連素來溫厚持重的張大學士,都覺得老爺子沒直接興兵北上已經是十萬分顧全大局了。
好家夥,臨到頭來,竟還要被親兒子指著鼻子教大度?
康熙爺心眼子可真沒這麼大!可偏偏在大阿哥本人眼裡,在那雙沾滿了濾鏡眼神中,自家汗阿瑪就應該海納百川………
某種方麵來說,忤逆不孝這個詞倒也並未過激。起碼在此刻康熙爺眼中,就是辛苦拉拔長大的兒子,為了權勢,一點都不顧自個兒的性命。
還是那句話,有些事康熙自己可以做,但絕不能從旁人口中提出。所以即便聽了這個,老爺子這會兒怒氣也沒半分減弱。
金鑾殿上,眾人麵麵相覷,仍是一派寂靜。
此時此刻,饒是胤禛都不得不佩服,背後之人當真是高啊!尤其對人心的把控堪稱發指。
方才那段話,放到任何一個阿哥朝臣處,都決計不會成的,可偏偏對象是大哥,對汗阿瑪抱有極大期待和幻想的大哥………
真可謂蛇打七寸,一擊即中。
胤禛負在身側的手微蜷了片刻。
“敢問究竟是哪個奸人,竟然敢如此蒙騙我大清的貝勒爺?”一聲帶著譏誚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原來竟是裕親王府的三阿哥保泰。
裕親王府啊!想到多年前那樁舊案,眾人也就見怪不怪了。自那件事之後,裕親王便徹底從朝上淡了下來,府上世子又素來體弱,如今能為的可不就是三阿哥了嗎?
因著些許愧疚之意,這時候連康熙都未出手製止。
看來這人啊,得意時還真不能太得罪人了。眾人心下暗暗腹誹,目光不由投向了那抹跪在中央的高大身影。
似是有什麼難以啟齒,胤禔微頓了片刻方才道:
“是府中一位姓衛的門客。”
“大阿哥口中這位姓衛的門客,是不是經常穿著一身青色長袍,瞧著高高瘦瘦,很是斯文的模樣。”
胤禔沒有回答,卻是默認了。可惜終於能為自家阿瑪報仇的保泰可不想就此放過:
“倘若爺沒記錯的話,當年那個上來我們府上賠禮,口齒異常伶俐的青衣文士就是這位吧,這可真是教人印象深刻呢,不過………這麼說來,這人在大阿哥府上少說也有十來年了吧?”
說著保泰玩味地笑了笑,在場眾人包括胤禛一眾阿哥們都一陣無語。
都道一臣不事二主,所謂謀士更是如此,更何況太平盛世,背主的奴才哪裡有人看的起。而大阿哥堂堂一貝勒爺,皇室貴胄,竟然被一個養了至少十來年的謀士背刺?
這說出去簡直笑死人了,連上首的康熙爺都覺一陣沒臉。這會兒也不管老大到底是怎麼被忽悠地,當即大手一揮:
“胤禔不諳君臣大義,數次覬覦太子之位,結黨營私,朝堂之上,斷不能容此忤逆之徒,即令閉門思過,非令不得出!”
這幾乎便是圈禁了吧,話音剛落,眾人心下駭然,齊齊跪倒在地。
“汗阿瑪!”
唯有胤禔本人一臉麻木地接下了旨意。
“兒臣……叩謝汗阿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