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主子的消息傳回了洪洲府,燕良時的待遇也好了不少,隻是一時半會兒身體養不回來,這不是今天早上……”
薑小圓出來給小孩去拿藥,就聽到了這句話,聞言也是一愣。
青年敲了敲扶手。
燕家當然不是傻,隻是燕晉的消息傳來得晚了一些。
他們也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給小孩提高了待遇,還沒有來得及見到什麼成效,就傳來了燕晉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不是,早上本來燕四伯還想親自去壓著薑小圓來一起去跪祠堂來著的。
不敢想象,燕晉離家的幾年裡,這留下來的弟弟妹妹,究竟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可是真的燕晉已經死在了北邊。
就算他沒死,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子,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裡成長到讓燕家畏懼的地步,所以,若是按照原來的命運軌跡,這就是一個無解的悲劇。
“聽說燕良時,在學問上有些天賦?”青年問道。
謝俊點了點頭,青年就睜開了眼睛,看向了他,
“你是兩榜進士,學問不錯,願意多一個徒弟麼?”
謝俊一愣,就聽見了青年道,“等到他醒來了,問問他,願不願意離開燕家。若是願意,他以後就是我的義弟了,還請謝兄仔細教誨。”
謝俊拱手,忙道不敢,到底還是應下了這個差事。
心底卻是有些欣慰的,他很清楚,青年說的“義弟”,不是燕晉的義弟,而是陳秋的義弟。
——這是送了一場富貴給這個孩子。
但是拜謝俊為師,又是栽培的意思,富貴在手,前程卻要自己掙。
回到屋子裡的時候,薑小圓伸出了手,摸了摸小孩熱乎乎的額頭,歎息了一聲。
當初她讓秋秋去救燕晉的時候,燕晉一直惦記著自己的妹妹和弟弟。
妹妹來不及了,至少這個弟弟,他們會儘力保護好他的。
想到了青年對小良時的安排,她捧著臉看著小孩兒出神。
要是從前的陳秋,他大概並不會這麼做。
可是現在看來,她卻隻覺得他越來越接近係統所說的明君了。
所以說,其實她的努力確實是有用的吧?
她這才想起了被自己所遺忘的係統。
其實在劇情大量偏離主線之後,係統給的任務就越來越少越來越抽象了,薑小圓倒是忍不住好奇了起來,要是自己把那兩個艱巨的任務完成,係統還會刷新出來什麼樣的任務來?
要知道,最多一個月,她就能夠將所有的任務都做完了。
不過期待歸期待,她也盤算起來了加快進度的事。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燕家另外一邊。
一直到飯點了,他們左等右等,都沒等到燕晉帶著燕媛媛來老太太這裡請安。按理說,不管是哪家的小輩回來,簡單地休整一下,都是要來見見長輩的。
就算是燕晉存了要和燕家鬨翻的心,要來算賬的話,也總要露麵吧?
但是都快到了飯點,仍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坐在老太君那的各房的奶奶老爺們,都開始有些心慌了,府上的幾位爺都被叫回來了,好大一家子人都在老太君這兒坐著,愣是沒有幾個人有功夫說閒話。
一片死寂當中,有個被老太君打發去買點兒馥芳齋的點心的丫鬟回來了。
聽到了丫鬟說燕府現在出不去了,眾人臉色驟變。
是的,燕府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連被派去外麵傳消息的仆人們也都行色匆匆地回來了,他們不僅沒有傳出去任何消息,還被灰溜溜地趕回來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漸漸感到了害怕。
這個燕晉究竟要做什麼?!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就算是燕晉回來了,頂多是因為弟弟妹妹的事和家裡鬨翻,到時候燕家沾不了光、還平白樹了一個敵人,確實是讓人頭疼的。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燕晉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圍了全府上下,讓他們和外界徹底斷了聯係,他這是要做什麼?
饒是知道燕家有靠山,大家也忍不住心慌了。
偏偏他們此時還被晾著,完全不知道他究竟要從哪裡下手,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難受得緊。
一直到了眼見得要天黑了,閉目養神許久的老太君才終於發話了,
“晉哥兒回來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也是要為他接接風、洗洗塵的。四兒派人去他院裡通傳一聲,請他一塊兒來吃個接風宴。”
這話一出,讓其他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是老太太低了頭,主動邀請燕晉,已經算是服軟了。
燕家眾人都生怕老太君真的就硬著頭皮跟燕晉杠,要是這麼僵持下去,吃虧的肯定是燕家呀。
實在是這位大少爺一出去就出去了幾年,時間這麼長,沒有和他接觸過,燕家人也都摸不準他的脾性了。
隻是他今天這個作風,大家也都隱隱約約猜到了,這一位恐怕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因為老太君在聽到燕四伯的回稟後就吩咐過了,於是一個時辰後,接風宴就已經準備好了。
燕四伯也早就派人過去恭恭敬敬去請燕晉了。
然而一直等眾人都坐上桌了,足足等了兩刻鐘,前門那兒才傳來了動靜。
這兩刻鐘的等待,就足以讓燕家人的精神緊繃到了一個地步了。
他能來,就已經讓燕家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了。
當那清晰的輪椅聲傳來的時候,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了那輪椅。
燕晉是坐在輪椅上的。
不管是燕管家,還是燕四伯,都隻見過坐著的燕晉,並沒有見他站起來過,當時沒有人敢仔細打量他,所以他們並不知道,燕晉竟然在外麵傷了腿。
繞是好奇燕晉的腿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檔口兒提,身份低一些的都紛紛起身。
然而在他進來後,黑甲衛就魚貫而入,守住了門口。
這一舉動幾乎讓燕家人全都猛然變色。
性格最急躁的燕三爺更是拍桌而起,怒斥道,“燕晉,你這是什麼意思?”
“護衛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有個清脆的聲音道,正是青年身後圍著毛茸茸的領子,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的小姑娘,白色的圍領襯托得她像是一隻兔子似的。
從前的燕媛媛可是從來不敢頂嘴的,燕三爺習慣性地正欲嗬斥這個突然大膽起來的小姑娘,就聽到了青年施施然地開口了,
“怎麼?三叔是想要跟我刀劍相向嗎?”
那個穿著白色披風的青年,任由小姑娘推著她,一直到了桌邊,選了個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位置。
聞言,老太君皺了皺眉,
“三兒,還不坐下來,都說了是給晉哥兒的接風宴,何必打打殺殺?”
燕三爺心有不甘,隻好瞪了那個小姑娘一眼,換來了青年涼嗖嗖的視線,他便消音了,隻好坐了下來。
這一頓飯,注定是的吃得人胃口全無、提心吊膽的一頓。
畢竟在虎視眈眈的黑甲衛的注視下,能夠吃下去的,隻有那個穿著毛茸茸圍脖的小姑娘了。
薑小圓吃著青年給她夾的菜,突然間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抬起頭來,就看見了一張和崔念念十分相似的容貌。
燕家這一輩兒,適齡的隻有兩個女孩子。薑小圓非常慶幸自己長得像燕媛媛,燕媛媛卻和燕玲兒長得不像,不然八成就要被卷進原著那個替身怪圈裡麵去了。
薑小圓穿著打扮都很簡單,還是徐老大夫為她準備的那兩身,但是她年紀正好,人又好看,所以也是俏生生的。
畢竟燕媛媛自己,也就隻有兩身衣服來回換,薑小圓剛剛在寺廟裡的時候,還不得不找小啞巴的衣服換著穿。
隻是燕玲兒就不同了,她穿著時下最時興的料子,織錦的緞麵還有滾滾的鑲邊,襯得她人麵桃花,很是嬌豔。
表姐妹兩個,在府裡的待遇也很一目了然。
燕玲兒見她看過來,也不慌不忙地朝她笑了笑,她本以為這個妹妹會和以前一樣露出羨慕又怯懦的表情,低下頭去自慚形穢。
這一次,這個妹妹果然也底下頭去了……
是的,她低下頭去乾飯了。
薑小圓被她笑得不明所以,她又不是陳端,朝她笑乾啥子唷。
一隻修長的手指剝了一隻蝦放在她的麵前,小姑娘瞬間就不想這麼多了,開始快快樂樂乾飯。
盯著她的燕玲兒,表情差點兒沒有維持住。
隻不過……薑小圓也很快就知道為什麼剛剛燕玲兒那樣看著她笑了。
因為在其他人都食不下咽中,吃了這一頓之後,老太君終於開口了,
“晉哥兒,你不在的這些年,老身這個老骨頭做的不夠好。不管是媛媛,還是良時,沒有好好照管。年紀大了,總是管不了小輩這麼多事。”
“叔叔伯伯們到底不是親生的,缺了些照料是他們的不是,要因此來怪,那也無話可說。你若要想如何,那便如何罷了。”
“隻一件,老身覺得還是有商量的餘地的。”
隔得遠了,燕家人看不到此時的青年正在做什麼——他正用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著她沾了點兒油漬的手指,她想縮回手,他又不讓。
像是一個好兄長那樣的,給妹妹擦著手。
聞言,青年繞有興致地抬眸,那老太君便繼續道,
“正是媛媛的婚事。”
這話音落下,薑小圓就覺得捏著自己爪子的手微微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