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劉秀問了一句:“怎麼去了那麼久?”
沉舟將醬油遞給她,說:“看他們造秋千了。”
山上每年都會在雜貨店旁邊造一架大秋千,可以承受兩個成年人的重量,小時候沉舟最期待秋千造好的時候,可以蕩得老高,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劉秀沒有懷疑。
晚上休息後沉舟才記起來,他沒有趁著有網的時候提前給黎梟說新年快樂,心中又悔又惱,隻能祈求除夕那天運氣好些,能有信號。
不知道黎梟收到他的消息後,會回些什麼。等初一吧,初一可以上山,到時候又有網了。
沉舟微微笑了下。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將白天收到的語音和視頻照片從頭到尾再溫習了一次。
還有耳機裡他一聲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舟舟。”
就像近在天邊。
“舟舟。”
胸腔處空蕩蕩的,他收了笑容,摘下耳機。
“舟舟。”
聲音卻還在繼續,伴隨著一陣狗吠。
收耳機線的手一頓,他猛地看向了門口。
“——舟舟。”
無比清晰的聲音,剛剛才聽了很多次。
一股冷汗順著背脊流了下來,頭皮發麻,汗毛倒立。
狗吠聲越來越大,下床的時候因為太急切差點崴到腳,他卻顧不得了。
光著腳跑到門邊,短短一截路卻讓他大汗淋漓,門被用力打開——
夜如濃墨,沒有星辰,憑借屋內打向屋外的那點燈光,能看見院壩邊緣處的小石階上站著一個人,手邊提著一個大行李箱。
那人挪著箱子慢慢走過來,高大的身影踏進微光之中,滿身潮露,蒼白著臉喊了一聲:“舟舟?”
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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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梟捧著劉秀倒的熱茶,坐在燒著火的灶前,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從頭到腳沾滿了濕泥,左褲管被稀泥敷的看不出原樣,那雙限量款AJ已經認不出原本的顏色。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馬路泥濘不堪,作為在農村長大的沉舟,不知道黎梟摔了多少次才摔成這樣。
從沒見過黎梟這樣狼狽過。
他心疼地不知所措,用溫毛巾仔細給他擦臉擦手。
黎梟手涼的嚇人,擦乾淨的臉帶著細小的擦傷。
沉舟沒法想象,連公交車都沒擠過的大少爺,是怎麼輾轉了三趟鄉鎮班車,顛簸了八個小時,再徒步走過半個小時的泥濘路,頂著濕重的霧氣來到了這個他從不曾踏入過的地方。
“怎麼哭了呢?”冰涼的手指劃過臉頰,拭去他臉上的淚。
黎梟小聲說:“舟舟你彆哭了。”
他低著頭,心疼道:“怎麼不穿鞋子呢?地板那麼涼。”
沉舟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顧不得父母異樣的眼光,緊緊抱住了麵前的男生。
沉勇和劉秀也被突來的客人嚇了一大跳,忙著燒熱水給他洗澡。
農村洗澡不方便,將熱水倒了兩大桶提到廁所,又端了盆碳火放在旁邊。
沉舟去黎梟箱子裡給他拿衣服,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外麵全是乾濕交雜的泥巴,沉舟放倒箱子的時候隻覺得重的要命,那麼長一段難走的路,也不知道黎梟怎麼扛過來的。
打開箱子,裡麵塞得滿滿當當,他沒有多看,找到了黎梟說的那套睡衣就關上了箱子。
他站在廁所外麵,懷裡抱著睡衣,側耳聽廁所裡傳來的水聲。
劉秀去重新鋪床了,沉勇坐在灶前抽煙,小鍋裡還煮著薑湯,目光時不時往廁所瞄過來,沉舟側著臉,根本不敢和父親對視。
雖然黎梟說是家裡人都去國外了,他一個人在家無聊所以才過來,但並未讓父母完全信服。
黎梟的大膽出乎他的意料,卻也帶給了他無上驚喜。
廁所裡麵水聲停了,黎梟的聲音傳來:“沉舟。”
沉舟將廁所門打開一個小縫擠了進去。
農村的廁所建的大,靠著豬圈牛圈,味道不太好聞,黎梟卻什麼也沒說。
沉舟閉著眼,將睡衣遞過去。
對麵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手腕被人抓住了,一股力將他向前一扯,整個人都撲了過去,手下意識地找支撐點。
能找到的,隻有站在麵前的黎梟。
緊致的臂膀上水分未乾,還帶點潮熱,隻是輕輕碰一下就讓人心跳加速呼吸紊亂,更彆說他此刻還被結結實實抱在了懷裡,整個人臊的快要飛升了。
沉舟緊繃著,一動不敢動,就怕不小心蹭到不該蹭的東西。
“黎梟。”開口才發現聲音竟然有點發抖:“把衣服穿上,彆著涼了。”
“閉眼乾嘛?”黎梟略帶戲謔的語調在頭頂響起:“你在害怕什麼?”
沉舟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力道不大,跟撓癢癢似的。
黎梟挑了下眉,不再逗他,接過了睡衣。
耳邊傳來窸窣的穿衣聲,沉舟悄悄鬆了口氣,轉身正準備走,卻又被按住了肩膀順著這個姿勢將他轉了個方向。
而後一隻手掌毫不留情地扣著他的腦袋,低頭吻了下來。
急切,滾燙。
沉舟的心差點跳到嗓子眼,第一反應是握住了臉側的手腕想將他推開,卻毫無用處。
黎梟懲罰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唇,沉舟痛的差點驚呼出聲。
他都快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廁所低瓦數的燈泡下,眼睛閃著可憐的紅色,嘴唇一片水潤。
黎梟呼吸一窒。
沉舟想教訓他,又舍不得,低聲道:“爸爸在外麵。”
黎梟猛地呼吸了一下,移開了目光,“嗯”了一聲,聲音暗啞。
兩人出了廁所,神色已經恢複正常,沉勇將晾好的薑湯給黎梟端過來:“趁熱喝,祛寒。”
碗裡的湯水顏色宛若電視劇裡反派手中的毒藥,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薑味,大佬嘴角一僵。
過了好幾秒,他才將碗接過來,禮貌道:“謝謝叔叔,我等下就喝。”
沉勇嗬嗬一笑:“喝完了再來一碗。”
大佬:……
第二碗,可以有,但沒必要。
等折騰完,已經到了晚上十二點。
沉舟的床已經鋪好,新彈的棉絮被子沉重卻暖和,黎梟睡裡麵,沉舟睡外麵。
黎梟的眼皮子耷拉著,顯然已經有些困倦。
但他沒急著睡,等沉舟關燈上床後就將人摟進懷裡,縮著身子,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沉舟調整了下姿勢,讓他可以靠的更舒服些。
被子下麵,兩人的手緊緊相握。
“舟舟。”黎梟問:“我這麼跑來找你,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
“讓你為難了嗎?”
“沒有。”
沉舟翻轉身子,和他麵對麵,說:“黎梟,我不會為難的。”
他摸索了一下他的臉,指尖觸到那幾條細小的傷痕,問:“痛不痛?”
黎梟重新握住他的手:“不痛。”
“怎麼摔成這樣了?”
“沒摔,擦著了。”黎梟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你給我發的消息我都看了。”
那時候他剛從坐錯的班車上下來,急著打車去車站,在嘈雜的人群裡根本聽不見鈴聲,等重新坐上車的時候,沉舟已經沒信號了。
黎梟問:“怎麼不多發張照片?”
沉舟臉上發熱:“……照的不好看。”
“好看。”
兩個人聲音低低的,說著悄悄話。
“你是想我了嗎,舟舟?”
沉舟想,還好黎梟看不見他的臉色,他才能說:“想的。”
“有多想?”
“每天都想。”
黎梟滿意了,又將沉舟往懷裡帶了帶,兩人隔著睡衣相擁,黑暗中,能感覺到彼此纏綿而急躁的呼吸。
沉舟心中鼓脹的不行,儘管看不清,他還是抬起頭,感受黎梟的視線。
不知不覺中,兩人又接了一個淺淡的吻。
黎梟動作很輕,一下一下地啄,嘴角,上唇,下唇,唇珠,都沒有放過。
沉舟根本經不住他這樣的撩撥,呼吸窒住了,情不自禁彎了腰,一動也不敢動。
黎梟緊緊貼著他,愉悅地無聲笑起來,胸腔都在顫抖,湊到他耳邊說了兩句。
如果有燈光,就能看見沉舟滴血的臉。
黎梟這麼想著,修長的手臂越過懷中的人往床架上伸去,那有一根開關燈的繩子,他看見沉舟剛剛扯了下。
沉舟立馬察覺出了他的意圖,抱住了他的手臂,低聲祈求:“彆開燈……我爸媽在隔壁。”
黎梟一想,確實不方便,回身就掏出了枕頭下的手機,打開了電筒。
沉舟被強光刺了一下眼,舉手躲了下。
黎梟將手機光找地方擺好,就看見男友害羞遮住臉的模樣。
他將他的手拿下來,臉湊到他上方,仔細看著。
許久不見,沉舟的臉上好像多了點肉,眼睛害羞又帶點歡喜地和自己對視,嘴角控製不住揚著微小的弧度,特彆好看。
黎梟根本忍不住,手按在他睡褲上,啞著嗓子:“舟舟,我幫你好不好?”
沉舟整個人都快爆炸了,呼吸了好幾個來回,低不可聞地回應了:“好。”
而後,黎梟如一條魚一樣縮進了被子裡。
沉舟嚇了一跳,但片刻後就起了不一樣的感覺,他被包裹在一片溫熱裡麵,酥麻從頭頂一路竄至腳底,他不可置信而又迷茫地睜大了眼睛。
“黎梟……”
“嗯。”被子裡麵的人忙碌著,抽空含糊應了他一聲。
“黎梟……”沉舟又叫了一聲,他從沒這樣過,刺激而又新鮮,特彆一想到那人還是黎梟,腦袋裡麵升出一股而陌生又激動的情緒。
黎梟這次沒再回應他,專注忙自己的事業。
沉舟怕他悶著,用手將被子往上提了幾厘米。幾秒後,抓住被子邊緣的手指越來越緊,骨節泛白,眼睛開始泛紅,一片水潤。
……
……
一片白光在腦袋中炸開後,沉舟軟軟地躺在床上喘息。
黎梟從被子裡鑽出來,不知道是被子裡太熱還是其他原因,額頭起了一層汗,打濕了前額的發。臉頰鼓鼓的。
沉舟手忙腳亂地拿紙巾給他擦嘴巴,語氣慌張:“你你你,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