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大椿樹的枝葉間隙, 在地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影子。
全姐攤子上那些鹹酸甜,色彩豔麗得令人莫名有些心酸。
萬重問道:“那個高個子男人,是住在這條巷子的嗎?”
“應該不是。我一直在這個巷子口擺攤,以前從來沒見過他。但是他買完果酒之後進了巷子, 我當時覺得他可能是串親戚去的, 但是30多瓶果酒實在是有些多啊。”全姐笑著, 想不通其中道理。
道理很簡單, 男人是想讓全姐趕快收攤,攤子上的這盞電燈在平時看是溫暖,但是說要在深夜作案的話就是一種障礙了。
少一點光, 少一個目擊者。
“給你車票的那個女孩子呢,她也進了巷子嗎?和高個子男人買酒之間的時間相差多久?”青岫直接問道。
“女孩子走了之後,男人差不多就把酒全都買走了。我當時還想著, 那個小老鄉真是我的幸運之神。”
幸運之神,這四個字在此時聽來格外諷刺。
全姐開始收拾攤子了:“要吃午飯了, 你們還不回嗎?”
萬重笑了笑:“我們也正想買兩瓶果酒, 就要正宗的椰花酒吧。”
……
午飯還是在咖啡廳裡吃的, 配著椰花酒。
“比較幸運的是, 我聯係上了周紅媖, 她就在寄寓市六中教美術。”青岫說。
萬重和青岫碰了個杯:“你今天還真是乾了不少活兒。”
青岫也跟他碰了杯, 但兩人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換成了水杯。時間不多了,沒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沾酒。
“周紅媖說, 權鳳春和她是一個宿舍的,當年她們幾個女生很要好。”青岫似乎要講述一個曆史塵封的老故事。
“那個, ”萬重打斷了他一下,“你吃得慢, 我差不多吃完了,要不我先講,你聽著?”
青岫很快吃掉了手裡的半個漢堡,並保持了吐字清晰:“在最後一學年,放寒假之前,權鳳春買了回廣西的火車票,正好她舅舅家在廣西,她往常都是在舅舅家住兩天再坐車去福建。”
萬重把水杯推給青岫,怕他噎著了。
青岫喝了口水,繼續:“但是過年開學之後,她沒有回來。學校和她家裡聯係,得到的回答是,在過年之前的某一天,她打電話到她們鎮上,讓轉告家裡人,她今年過年不回去了,因為接了個活兒,要在學校完成作品,弄好了能掙一筆錢,還有可能得到一個工作機會。家裡人還挺為她高興的。
“可是,周紅媖她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事情,而且學校在寒假都靜校了,根本不可能讓學生留在宿舍裡。但她們鎮上負責接電話的人很巧是她初中同學,那個人非常肯定打電話的人就是權鳳春,因為她們還在電話裡聊了兩句,聽得出權鳳春很高興。
“權鳳春買火車票的事,宿舍裡的女生們都是知道的,周紅媖還看見過她那張票,是個下鋪,1月7日發車。1987年1月7日。之所以能記這麼清楚,因為後來再也沒見過權鳳春。就這樣權鳳春被列為了失蹤人口,她的家人來學校討說法,學校也沒辦法交出人來。
“直到兩年後,她廣西的舅舅被公安局抓住,因為曾經多次拐賣婦女被判了刑。據說,她舅舅把自己幾個親戚的女兒都賣了,都是以出去找工作掙錢為誘惑,將她們賣去了北方農村。於是,很多人都認定了權鳳春當年坐火車到了廣西,但是被舅舅哄騙著拐賣了。甚至人們覺得,她當年打的那個電話,就是在舅舅家打的,那時候已經受了騙了。
“可是,周紅媖不相信,她覺得權鳳春沒有那麼蠢,不可能被她舅舅用那種拙劣的理由騙了。而且,據權鳳春說,她是打算和男朋友去北京闖一闖的。”
萬重:“男朋友?”
青岫點頭:“對,權鳳春有個男朋友。因為學校不允許談戀愛,所以她一直和男朋友秘密交往著。周紅媖和另一個女生都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她們璞玉中學的老師,郭老師。”
“郭老師?”萬重聲音激動起來,立即就想到了郭三茂,不過看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老師。
“是他弟弟,郭四茂,”青岫也不繞彎子,直接道,“不過,他對外的名字是郭燎原。據說,他是郭守顓老先生的藝術傳人,也是同一家族的人。他也很擅長在金魚池瓷器上作畫,畫出來的巨目金魚非常傳神。”
“然後呢?”
“周紅媖她們相信權鳳春一定會回來,在拍畢業照的時候還刻意給她留了位置……”
“郭四茂呢?”
“他後來去寄寓美術師範去做講師,現在已經是教授了。”
萬重將身子靠在椅子背上:“咱們下一步,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找郭三茂了?或者是去金魚池的郭家?”
“我已經約好了郭四茂,下午兩點和他見麵。”青岫說著這話,卻從心底裡生出一股子不自信來,似乎不知道兩點見到了郭四茂和他說什麼,怎麼說。
萬重的眉頭皺起來,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一陣手機鈴響起來,萬重急忙接了:“噯,莫哥!吃過了吃過了!您呢……哦哦,炸醬麵挺好,改天去您家嘗!成成,放上小炸蝦米兒!哦哦,好!”
青岫:能讓小莫做出如此生硬鋪墊的事情,應該是很重要,卻又無可奈何的大事吧。
萬重突然站起身來:“好好!真沒想到還能聯係上!什麼時候回國的?哦,好好!我知道難,我試試吧!”
青岫的眼睛凝視著打電話的萬重,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小莫聯係上了閔黎生。
萬重掛了電話,聲音突然高亢了幾分:“走吧,找個安靜的地方打個重要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