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姐家的房子很普通, 給大家開門的是個豁牙子的年輕人。
“醜貨兒,英英姐起來了沒?”村長問。
被叫做“醜貨兒”的年輕人呲牙一笑:“我大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了,村長真是稀客啊。”
“帶兩位外地客人過來問個卜。”村長直接向裡走, 展翼青岫在後麵跟著。
院子不大,卻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正房三間,裡頭傳出個似男似女的聲音,拉長了腔道:“昨日田中偶遇, 以為用儘了今生的運氣。夜間私會不成, 被那奪命炮一聲攔住。不想今日竟有緣再見,緣分真個兒濃稠似蜜啊。”
青岫和展翼:這什麼台詞?是不是走錯門了?
房門突然打開, 一個穿著紅袍的矮小的人邁著八字步走出來,臉頰狹長,黑瘦有棱,笑起來頗具……喜感。
“大姑,您坐這兒。”醜貨極有眼力勁兒地在院子當中擺了一把太師椅給英英姐坐。
英英姐猛一往上竄, 穩穩當當坐在了太師椅上,臉上帶著滿足至極的笑容:“從此哀家坐擁雙美,豔福齊天。”
展翼活了二十多年沒被這麼明目張膽地強撩過, 且還是和青岫一起被撩。
村長急忙打斷了他:“得了得了, 說正事兒吧!”
醜貨滿臉笑容地給英英姐大聲耳語:“大姑節製啊。”
英英姐用鼻子哼了一聲, 兩手一起招了招, 意思是讓展翼和青岫一起過來。
倆人誰也沒動。
“醜貨兒, 推我過去。”英英姐一聲令下,醜貨就推著太師椅向兩人“開”過來。
原來這太師椅的下麵居然安了小輪子。
村長對兩人低聲道:“彆怕,英英姐在占卜之前必須要細看占卜人的。”
這規矩是他自己定的吧。
英英姐先湊近了離他更近的展翼, 被醜貨兒扶著站在了太師椅上,仔細觀察展翼。
展翼剛開始是在抗拒後退, 後來也不知怎麼整個情緒就都用於憋笑了。
英英姐的眼睛看著看著展翼,就突然變成了對在一起的鬥雞眼,就這樣用鬥雞眼看了展翼半天。
然後又去看青岫,這次鬥雞眼分開了,兩個眼珠向左右兩邊跑去,徹底分開,十分滑稽。
青岫始終麵無表情。
英英姐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哎呀,你們兩個是打哪兒來的呀?我剛才差點兒沒壓住。”
“英英姐注意影響啊,可不興這麼胡說了。”村長在一旁提醒。
英英姐被醜貨兒扶著坐回到太師椅上,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你們是尋人來的?”
這一句令兩人都吃了一驚。
英英姐又說:“是尋失蹤親友?”
這回展翼答話了:“是。”
“把他的姓名和出生年月都報上來,有他的照片嗎?也給我看看。”英英姐一旦辦起正事來還是挺有占卜範兒的。
青岫報上了青嶠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又從手機裡調出了青嶠的一張照片。
英英姐望著青嶠的照片,一個深呼吸:“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眾人:“……”
“哀家從此放棄江山,坐擁三美!沉淪至死!”
村長抄起了院子裡的某個農具:“彆再說犯法的話啦……”
英英姐老實了一會兒,看了看二人,又揉了揉眼睛:“真難受啊,想看還不能多看!那個,要不我先從陽間找找他?”
展翼還沒來及回答,就見英英姐目光渙散地盯著院子裡的某一處出了神。
就這麼出神了大概十幾分鐘,英英姐又說道:“把我放大鏡拿來,人太多了找不著啊。”
醜貨兒急忙去屋裡拿放大鏡。
村長扶著農具向青岫展翼低聲道:“你們放心,英英姐尋人從來沒有尋不到的。”
青岫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對這個猥瑣的巫產生了信任,仿佛他真的能用放大鏡看到什麼東西似的。
放大鏡拿來了,極為普通,質量似乎也不太好。
英英姐又拿著放大鏡看了幾分鐘:“沒在陽間。”
青岫隻覺得心一沉,就輕輕歎了口氣。
“哎呀,寶貝兒,你把我的心都給歎碎了!”英英姐急壞了,將放大鏡扔給醜貨兒,“我去陰間找找。”
“大姑,你今天早晨吃那麼少去陰間行嗎?”醜貨兒特彆擔心自己的大姑,“你才吃了六個雞蛋。”
“行,”英英姐看了青岫一眼,“我正是年少力強粉嫩多汁的季節。”
青岫:“……那就拜托您了。”
英英姐的雙眼放了光,很快又揉了揉眼,麵部像麵癱了似的,整個鬆弛下來,雙眼放空盯著地麵。
幾分鐘之後,英英姐的表情開始發生各種微妙的變化,時而貪婪,時而猥瑣,時而開懷,時而哀傷,時而奸詐,時而迷離……
看陰間的時間比看陽間要長一些,過了好一會兒,英英姐的表情才慢慢回到臉上:“陰間也沒有。”
醜貨兒第一個表示了驚奇:“怎麼會這樣啊大姑!陽間陰間都沒有,那人在哪兒啊?”
展翼和青岫也很想問,這種情況人會在哪兒?
“答案隻有一個,青嶠現在,非生非死。”英英姐慢慢說出這幾個字。
“非生非死?”青岫問。
“對,非生非死,下落不明。”
“大姑,非生非死是啥意思啊?是不是就像溺水的人那樣,在水裡一撲騰一撲騰的?”醜貨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