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發人需要攀登那些參天大樹去尋找金幣,用這些金幣養活自己的家庭。聽說形狀越奇特的金幣越值錢,而往往值錢的東西都掛在最高的樹頂上,需要豁出性命去采摘。”1064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坐在其他地方的那些強壯的深發人,“雖然這個世界的人不吃不喝,徹底擺脫了饑寒窮,但他們需要那種……就那種……”
“精神供養。”老九說。
“對,”1064點頭,目光在青岫和小李之間徘徊了一陣,“就那種,讓大家都看得起你,生前住在漂亮的房子裡,死後有體麵的棺材,這樣人生就圓滿了。”
聽了這話,很多人似乎都在思考著什麼。
青岫卻不得不警惕起1064,此人一直在試圖讓大家的價值觀和他一致,或者說讓所有人的意誌為深發人服務——他有很多次都在偷換概念。
“深發人犧牲的是體力,那淺發人犧牲的是什麼?”智億諾有時候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她用電腦過濾了這些信息之後,直切正題繼續進行發問。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現場有短暫的沉默,就連話最多的阿珍也避而不答,她蹙著眉頭,顯然這個問題也正是令她糾結的地方。
老九扭過頭來,直視智億諾:“淺發人失去的正是深發人得到的。”
“體力?”
“說體力也許更為直觀。按照當地人的說法,應該是一種身體能量。”老九說。
智億諾露出了然的神情:“難怪那些有了伴侶的深發人超乎想象的強壯有力,也難怪那些淺發人看上去病態孱弱。”
大灰灰也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
青岫始終未發一言,這個世界令人心裡越來越悲涼無奈,看似荒誕,實則從底部又層層泛出微妙的真實。
“過去人們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生來就有衣服穿,而且也不用吃飯,為什麼他媽的還這麼自甘墮落呢?”阿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彆急彆急,這兒又不是現實世界,咱們也不用非得結成伴侶,大不了就一起變老唄。”阿明安撫女友,一不小心還帶出了浪漫金句。
“你們剛才說過,淺發人這麼做是為了不受鄙視,不受欺負。”大灰灰看了看那張長桌邊的淺發人們,尤其是那些病氣很重的,他們受到的目光卻都充滿了尊敬和羨慕。
銀發小李說:“反正咱們這麼多人呢,咱們這些結契者本身就是一個小組織,又不是落單的人,估計也沒人敢欺負咱們。”
1064的笑容有些揶揄,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櫃台桌麵:“真奇怪,這裡的人連酒都不喝,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卻又透著一股說不清的優越感。
智億諾依舊麵無表情:“沒有任何幻境要求參與者一定結成同盟,隻有在共同利益麵前,人們才會結盟;不然的話,說不定還會成為敵人。”
“你……”小李的臉紅了紅,沒說什麼。
青岫的心也慢慢向下沉,自己和老九之間,也是第一次站在如此涇渭分明的不同立場,難道這就是他改變態度的原因嗎?
不會,卓越不會這樣,胡楊也不會這樣,換成以前任何一個身份,他都不會這樣。
“這個世界上的淺發人以孱弱無力為美,”老九的語氣裡仿佛聽不出感情色彩,“按照他們的說法,深發人和淺發人結成伴侶,對雙方都大有益處,深發人可以獲得力量,淺發人可以獲得美貌,兩個人都能保持年輕。這是雙贏。”
“我們看到的可能隻是表象,而這表象已經顯露出大大的不公。”青岫看著老九的眼睛。
老九也望著青岫,用青岫所熟悉的目光:“貝葉說得對,按照我們的認知,深發人獲得的力量是實打實的,但淺發人獲得的美貌卻值得商榷。”
1064看了老九一眼,不知這人為何突然話多了起來,而且句句都在為淺發人說話。
1064又看了一眼青岫,以及同樣一頭銀發的小李,略帶微笑說道:“剛才小李說的很對,我們是一個團體,有共同的目標。所以我們可以互相配合,儘量將風險降到最低——能夠成功獲得籌幣,這才是我們最想看到的結果。”
小李聽了連連點頭:“反正咱們也不是要長期在這裡生活,隻要找到了圓滿離開的辦法,就立刻離開。”
“你這個想法本身就和圓滿不沾邊。”智億諾突然說了一句,同時她站起身來,個子雖然很小,但站姿十分自信,她環顧著四周,“這裡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盒屋裡熱鬨了起來,那些圍坐在長桌旁的淺發人紛紛站起來,手中拿著他們剛才做好的裝飾品。而那些深發人也三五成群向盒屋門口走去。
青岫向八仙那邊看了一眼,見八仙正向自己招手。
“露珠兒的新屋馬上就建好了,大家現在都要趕過去為她祝賀,你和你的朋友們也一起過來吧。”八仙指著桌上留下的那些做工較為粗糙的貝殼飾品,“這裡有些不怎麼值錢的,你們如果不介意可以作為禮物裝飾在新屋下,空著手前去祝賀總不大好。”
“謝謝。”青岫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