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真正意義上與“無頭騎士”的第一次相遇, 發生在一家音像店。
雖然作為傳說生物的出場舞台, 音像店不免顯得平凡過頭, 但考慮到這以幻想種的身份存在的愛爾蘭妖精竟然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在日本現代社會中, 好像這場景也不那麼荒謬了。
當然, 這都是後話, 此時的澄所見到的, 隻是一位在室內也戴著頭盔, 雖然看不到麵部表情,卻鮮明地傳達出了苦惱情緒的女性——這一點澄是通過對方雖然嚴嚴實實地裹在黑色衣物中, 卻仍然掩蓋不住其曼妙曲線的身體特征而做出的判斷。
對於生活在池袋的無頭妖精塞爾提.史特路爾森來說,現在的的確確感到了苦惱。
在展開今天的運送工作之前,她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很喜歡的《怪奇物語》新係列DVD已經發售了好幾天了, 卻由於種種原因還沒能購入……姑且不說為什麼無頭妖精會對日本怪談短劇有興趣(更彆說偶爾還會被嚇到), 總之, 為了確保光盤能順利入手,她駕駛著化作黑色機車的愛馬,大清早就趕到了最近的音像店。
塞爾提沒料到的是,在她走進店中的時候, 另一位女性正拿起貨架上最後一盒《怪奇物語》……
塞爾提當即在心中發出了悲鳴,(因為弄丟了頭而)不具備語言功能的她當即在PDA上瘋狂打出一行字,向店員展示——
“還有存貨嗎?怪奇物語?”
“不好意思,那就是最後一件了。”
對方親切地補充了一句。
“順便一說, 從前天起周邊其他幾家店就紛紛售罄了, 所以不出意外這應該也是本地的最後一件, 下一批商品的發售恐怕要等到下個月……”
於是,神秘又帶有一點恐怖和迷幻色彩的都市傳說“無頭騎士”,其本體塞爾提,陷入了深深的沮喪中。
當她開始懊悔沒有在發售當日就積極購買時,一雙素白的手將光盤遞到了塞爾提麵前。
“雖然對這個係列挺感興趣的,但我隻是途中一時興起才想購買而已,您大概比我更喜歡它,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給。”
塞爾提發著愣接過碟片,對方對她微笑了一下,然後走出了音像店,塞爾提望著對方柔婉的背影,直到店員問她需不需要包裝時才猛然回神。
——真是親切的人啊。
塞爾提想著,她感受著手中光盤的分量,倏爾產生了新的後悔情緒。
——糟糕,忘了道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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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慕的人呢,是一位超級可愛又有魅力的女性。”
新羅有時也會有這樣的表現,與大多時候他對外界的興趣缺缺形成反差,在提起他的單戀對象時,他立刻就會陷入狂熱又沉迷的狀態。
“明明平時展現出的是成熟的性格,卻對《怪奇物語》這種怪談電視劇感興趣,還會因為被嚇到而不敢獨自呆在家裡——當然我是十分樂意立即辦理退學好時刻陪在她身邊啦,但她總是堅持至少得完成學業才行——她是多麼體貼啊!”
“你倒是把用在這裡的熱情分一點給其他方麵。”
即使是折原臨也,也開始對他持續了半個小時的喋喋不休感到厭煩了,他一手托著腮,臉朝外地靠在窗台邊,讓人找不到他視線的落點。
“臨也?臨也!你又在看那裡了嗎?”新羅一臉無邪,卻一針見血地道出了實情,“——醫務室?有那麼在意嗎?特地換了靠窗座位也是為了能看到外麵通往醫務室的那條走廊嗎?”
“……”
臨也頓了一下,轉過臉看他。
“算是吧。”
“你又給川崎老師惹麻煩了嗎?我說臨也,我覺得你偶爾也應該改變一下自己彆扭的處事方式,去建立正常的人際關係噢。”
……說出這種話的岸穀新羅截止目前的人生中唯二的朋友之一是折原臨也,另一個是平和島靜雄,而且正是通過他的介紹才讓這相性極差的兩人結識彼此,並形成了現在針鋒相對的惡劣關係。
如果說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沒有資格指責折原臨也的人際關係,那就是岸穀新羅。
“新羅……”臨也說,“你是以什麼樣的立場來對我說教的。”
“開玩笑而已。”
新羅非常燦爛地笑起來。
“不過,至少有一個方麵我比你更有提出建議的底氣,臨也——你不如試著去喜歡上什麼人吧?”
“彆說傻話了,我喜歡的人不是有很多嗎?”
“不是那種意義上啦,我的意思是戀愛……啊,臨也你不會要說你在和全人類戀愛這種話吧,不是那樣的噢……算了,要勉強你理解戀愛這種美好的感情是我不對。”新羅歎了一口氣,“那就這麼說吧,你要不要,去找一個對你來說與眾不同的人呢?”
“不可以。”
折原臨也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愛必須是平等的,要是發生了那種事,隻能說明我的愛被雜質汙染了——隻有這個絕對不行。”
“唉?是這樣啊。”
岸穀新羅推了推眼鏡,想起自己所深愛的無頭妖精,於是他的眼神變得溫柔沉靜,還有彆的一些,叫人難以看透的東西。
“若是如此,臨也……”
他說。
“那你必須,非常,非常小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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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醫務室變得忙碌起來了。
這並不隻是因為當下正在漸漸進入流感季,許多造訪醫務室的學生,其實並沒有身體上的不適……他們中許多人單純隻是來傾訴煩惱的。
最開始這麼做的孩子是誰,澄也並不能十分確定,對她來說,她也隻不過是像平常一樣和學生們交談,自然而然地了解他們的心情,再自然而然地給出建議而已。
總而言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把什麼事向溫柔的川崎老師傾訴都沒問題”的觀念逐漸在來神高校流傳開,澄所在的醫務室便兼職了心理谘詢室的功能。
澄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倒不如說,一定程度上,她還挺喜歡這種工作的。
這給予了她,看見“生活”本身特有的豐富姿態的機會。
今天,在下午的最後一節課也開始以後,澄終於閒了下來。
按照經驗來看,直到放學都不會有什麼人來了。
往常在這種時候,她可能會清點一下藥品,或是一個人看點書,再不就是漫無目的地思考著,看著天邊的雲一點點變成晚霞。
而在今天敲開了門的折原臨也打破了她的慣常軌跡。
“折原君,有什麼事嗎?”
“來醫務室的話,一般隻有一個理由吧。”
折原臨也輕笑一聲,仿佛從來沒有過什麼賭約,他也從來沒有以普通學生以外的身份做過什麼壞事——或者是好事一樣,態度如常地說。
“如果老師能允許我在這裡休息一下就好了。”
雖然這麼說,折原臨也的態度裡完全找不到征求意見的痕跡,他熟稔地打開隔簾,然後在床上躺下來。
隔簾再次落下,分開了醫務室中的兩人。
澄便繼續了剛才想要做的事……她打開藥品櫃,逐一確認著剩餘數目和使用期限。
安靜持續了一會,直到臨也打破了這短暫的和平。
“老師,最近有聽到什麼有趣的傾訴內容呢?”
澄繼續著手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