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獨特的委托性質, 任務必須秘密地進行,在前往火之國國都的路上,與澄同行的人隻有委托人和極少數知情的武士而已。
為了掩人耳目, 他們偽裝成在國家邊境從事貿易活動, 回都城與家庭團聚的普通商人,作為關鍵人物的澄更是全程以體弱多病的商人之女的身份,儘可能通過車駕出行, 在不得不出現在人前的場合, 也會用帶紗幔的帷帽遮住容貌。
儘管前途未卜,而且此時的交通方式簡陋低效又不舒適,澄對外界的好奇依然占據了優勢, 雖然考察民生和她此行的目的毫無關係,但單單是在途中的衣食住行中, 澄就能窺見在當前戰爭間隙的短暫和平中,民眾生活的一角。
他們最終平安無事地到達了都城。
在休整一天後, 澄在第二天的夜裡受到了大名的召見,於是她也意識到,委托終於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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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見是私下進行的,但大約多少還是是忌憚澄名義上的忍者身份, 大名的左右依然布置了人數不少的守衛。
但在澄被近侍指引著走上前去的時候, 大名反而揮退了絕大多數侍衛。
“走近一點, 到我這裡來。”
澄依言前進了少許, 然後麵前這個地位尊貴, 麵目上卻莫名讓人感到陰鷙的中年男子伸手撩起了遮住少女麵孔的帽簾。
澄微微地感到了排斥, 但理性還是壓抑住了第一反應,她沒有輕舉妄動,垂下目光,不與對方對視。
這視線定在她身上良久,然後大名收回了手,澄暗暗鬆了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瞥見對方的嘴角噙著似乎頗為滿意的笑。
“你與我的女兒清子非常相似。”他說,“但清子她遠不是聽話和溫順的孩子……”
說到這裡,大名不知為何皺起了眉頭,但或許是看到眼前的澄,令他聯想到了愛女即將從不幸的命運中解脫,他很快又舒展了眉頭。
“讓女官帶她走吧。”
在大名這麼向周圍的人吩咐過後,澄跟著侍衛離開,一名上了年紀的女官手持提燈等候在門口接引她,見到澄之後,恭謹而冷淡地說了一句“請跟我來。”,然後就轉身離去。
對方走得很快,澄謹慎地跟在身後,不知是不是提前知會過的緣故,她們經過的地方幾乎沒有人。長廊上每隔幾步就綴著一盞燈,燈光不算明亮,看起來有種昏暗的幽秘感。最後兩人停在一個房間前,那裡的門上繪著有朱紅色羽毛的鳥和花。
“這裡是清子公主的更衣間。”
澄點了點頭,走了進去,與外麵不同,房間內燈火通明,呈現在眼前的是屬於貴族女性的奢靡的梳妝台,以及事先準備好的妝具飾物,還有一套穠豔的華麗服飾。
女官關上了門,朝她走來。
“請您在妝台前坐下。”
澄微微頷首,照她說的做了之後,取下帷帽,放在了一邊。
她抬起臉來,女官似乎仍處於怔愣中。
“真是太像了……”
喃喃自語被說出口後,她才如夢初醒般收斂了表情,拿起了手邊的妝具。
“我是清子公主的陪侍女官,因此與清子公主有關的信息由我來向你傳遞。”
她抬起澄的下巴,挑選了幾隻形製華貴的匣子。女官從其中一隻匣中挑出少許妝粉,點在澄的臉頰上,再緩緩暈開的時候,她的聲音也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
“清子公主是次女,今年剛滿十六歲,她的母親出自權重望崇的貴族世家……”
為了方便上妝,澄閉上了眼睛,同時專注地聽著對方的敘述。
十六歲的女孩子的人生,說不上很短,但也絕不至於很長,在女官進入最後的修飾步驟時,這個出生在統治階級的,身份高貴的孩子也已經繁花著錦地長大,成為了飛揚跋扈的少女,屬於清子公主的故事差不多走向了尾聲。
“……在雷之國提出聯姻要求之前,清子公主本來要被許配給將軍之子。”
“從去年起,火之國和雷之國一直隱隱存在衝突,聯姻在這種時候被提出實在是有些不懷好意……不過這與您需要做的事並無關聯。”
她取用了細膩豔麗的紅色口脂,在少女的唇上仔細描畫。
“您隻需要扮演好‘清子公主’即可。”女官說,“在不被拆穿身份的情況下抵達雷之國,證明我們的確履行了婚姻約定,此後再編造一個理由死去,接著隨行的人會帶你離開,委托就完成了……我來為您更衣。”
澄配合地站起身來。
她身上原本的裝束被一件件除去,然後那些繁複而華貴的衣料一層層裹住她的軀體。
這打扮實在是很不輕便,對於澄來說尤其如此,在連首飾也儘數穿戴完畢以後,她變得很難自如地行動,女官似乎並不對此感到意外,完成了使命以後,她讓澄在原處等候,自己去取來了鏡匣。
她支起鏡子,澄微微低下頭,望著光潔的鏡麵中,自己的倒影。
處於美妙年華的少女本身就是露華皎月,又偏偏刻意將其妝點得綺豔,華服盛妝和楚楚的肌膚體態交織而成了具有強烈衝擊性的冶麗與高華。
“最後,請您記住,清子公主向來有驕矜傲慢的聲名……”
澄從鏡中移開目光,抬起臉來,望向對她說話的女官。
“請絕對,絕對不要做出讓身份出現破綻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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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公主的會客間,出發是天亮時的事,在那之前,請您在這裡稍作休息。。”
女官一麵說著,一麵解開了左麵用細繩係起的垂帳,讓半透明的隔簾落下來。
“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與一個人會麵。”
“您說的是……?”
她放下了另外一麵帳幔,她的身影也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了模糊的輪廓。
“是將要成為您的護衛的那位忍者大人。”
澄沒有言語,她忽然想起了斑和泉奈。
她知道現在就開始思念未免有點太早了,但思念本身從來都不曾體貼地選擇時機。
女官行過禮之後就退了出去,留澄獨坐在帳中,她沒有等待太久,不一會,就有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隔著紗帳,她看不清對方的容貌,但從身形來看,顯然並非女性。除此之外,澄敏銳地從他不露聲色地將多餘細節削減到最少的行動方式中感覺到了很熟悉的氣息——他是一個忍者。
“就是你嗎?”
在他說明來意之前,澄先出聲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