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輕微的強迫症,既然三角器拿出來了,那就索性將剩下需要用到三角器的題目全解決掉。
然而在其他人看來,包括監考老師,都以為風紅纓停在那是在因為無從下筆。
監考老師遺憾地歎了口氣。
這麼好的苗子,聽說本來要去當兵,早知道會被退學,還不如讓這孩子直接去陸戰部隊。
蘇州文中途進來逛了圈考場。
這時候風紅纓已經將答卷反扣在左上角。
蘇州文走過來時,她正對著圓規發呆,實則是在膠囊裡畫驅逐艦艦身裡邊的配電板保險絲。
這是一樁細活,得一筆一筆慢慢的勾勒。
沉浸式畫圖的風紅纓都沒察覺到蘇州文的靠近。
考試出成績的當天,風紅纓被係主任單獨叫進了辦公室。
趙芳華和童青梅麵麵相覷,心裡的鼓敲得比村口過年舞獅子還要響。
直到看到風紅纓笑意晏晏的從辦公室裡出來,兩人相繼卸下了不安。
“當當當——”風紅纓俏皮地攤開手。
“這是?”趙芳華一時沒認出來,是個小折子。
童青梅啊啊尖叫:“紅纓,你拿到係裡的獎學金啦?”
“嗯!”風紅纓一手攬一個,笑眯眯道,“今晚我請你們搓一頓,咋樣?夠不夠義氣?”
本該嫉妒的趙芳華這次沒有任何嫉妒。
她抽得是甲卷,風紅纓是乙卷,在幸運女神偏袒她的情況下,風紅纓依然能超越過她,可想而知,她和風紅纓之間的差距不是一丁點。
三個小姑娘進到教室時,裡邊早已鬨如菜市場。
大家都在替風紅纓惋惜,好好一個理科狀元,上了一學期就被勸退,這叫咋回事嘛。
然而當大家看到風紅纓手中的獎學金折子,教室裡的人瞠目的瞠目,結巴的結巴,一時間,屋裡靜地落針可聞。
暑假來臨之際,武器係的風向變了,二十二個男生恨不得將‘大佬’兩個字貼滿風紅纓全身。
等著看退學熱鬨的其他係同學傻了眼,什麼情況啊這是?
後來,係裡宣布暑假跟隨章教授外出進行課業調研的人是風紅纓時,全係無人反對。
誰會反對?
反對乙卷考滿分的學神?這不是笑話嗎?
武器係一向講究理論聯係實際,風紅纓背著包和研究所的攻克小組出發沒多久,趙芳華和童青梅也接到了其他調研任務。
風紅纓往內陸奔,這兩人則跟著蘇州文去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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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做綠皮火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從南京站下來時,三人身上均餿臭的不行。
拿著介紹信去招待所時,招待所的人皆吊著鄙夷的眉眼看他們。
“你們真的是搞科研的?”
姚橄沉沉嗯了聲,聲音不大。
他太困了,沒精力說話。
不止困,還餓。
車上飯菜貴的要死,所裡沒有多餘的經費買盒飯,隻能忍著饑餓,想著早點去招待所,到時候再吃。
就像姚橄之前和風紅纓說得,你給他一支筆,一張紙,他能安安靜靜的坐那畫一整天,周身泄出的筆墨書氣倒像個知識分子。
可你把他拎出去打交道,他就是現成的啞巴。
姚橄此刻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臉上掛著沒來得及修剪的胡茬,一眼望過去隻能用邋遢來形容。
加上姚橄有氣無力的哼哼,招待所的人頓時拍起桌子。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是學校派來搞調研的人?”
“是、是啊。”
這一聲巨響一下將困酣的姚橄震清醒,姚橄有點懵,疑惑地瞪大眼看著前台的人。
“看著不像。”
背勾著,眼珠子不敢跟她對視,肯定背後做了虧心事!
“你身上有味,你聞不出來嗎?”前台的女人撇嘴,伸手在鼻子前來回扇,皺著眉繼續嘲笑。
“臭烘烘的一股下水味,我大老遠就聞到了,你聞不到?”
姚橄下意識去聞,風紅纓將章教授扶到一邊坐好,緊跟著低頭去聞。
她承認有氣味,但離下水的味差遠了好嗎?
坐在章教授身邊的一對夫妻嫌棄的往旁邊挪了挪,風紅纓的臉瞬間黑了。
章教授中了暑,歇了會眼前終於清亮了不少。
“小風,彆惹事。”章教授製止住風紅纓,“你去看看姚橄,問他怎麼還沒辦好入住手續?”
風紅纓過去時,姚橄正啞著嗓子低聲解釋。
“同誌,你莫要胡鄒鄒啊…”
“我哪裡騙你了嘛,我們仨就是搞學校課業調研的…”
前台的人仍然不信,指著風紅纓和椅子上大喘氣的章教授,然後威脅姚橄。
“同誌,我警告你,你趕緊走知不知道,不然我報警哦!”
“搞調研的人我不是沒見過,誰像你們這樣?不修邊幅咱暫且不提…”
“哪個學校能讓你一個大男人帶個小姑娘來搞調研?這樣的組合我還真沒見過。”
這話就差指著姚橄的臉,罵姚橄不要臉了。
姚橄臉黑紅黑紅的,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的。
姚橄不擅言辭,前台的人在那劈裡啪啦的數落時,姚橄半句話都插不進去。
一分鐘不到,姚橄儼然被招待所的人視為了‘拐賣婦女,偷盜證件’的無恥之徒。
“小姑娘,你彆怕,到了我們這沒人敢欺負你——”
說著,女人壯著膽子將風紅纓往身後拽:“待會去了警察局,你直接跟警察說你家在哪,到時候讓警察送你回去哈。”
姚橄急得跳腳,覺得再不解釋,他今晚就得住警察局了。
“同誌,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騙子,我有介紹信的,你看你看,單位的鋼印都在…”
前台的女人看都不看,直接撥電話。
風紅纓忙撲過去捂住電話。
“彆彆彆,姐姐,你真的誤會姚組長了,我不是拐來的,我們的證件也是真的,諾,你看,我的學生證在呢,我是海軍指揮學校大一新生…”
指著章教授,風紅纓快言快語:“那位是學校教授,姐姐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看教授的證件…”
一堆證件擺出來後,前台的人心虛地衝姚橄道歉。
“那啥,同誌,誤會哈,誤會一場,真的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主要是這幾天搞事的人太多,前天還抓到了一個男的帶著小三偽裝成妻子住進來,我們謹慎些也是為了工作…您見諒哈…”
姚橄氣呼呼的彆開臉,懷疑他和小風同誌亂搞,這太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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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好房間,姚橄用力踩著樓梯,蹬蹬瞪聲代表著他對前台女人的極度不滿。
前台女人嘴角抽了抽,十分不好意思的跟風紅纓賠罪。
“真對不住,我實在沒想到他這個邋…竟然真的是搞學術調研的,看著不太像哦…”
既然是誤會,風紅纓當然不會揪著不放。
不過有些事她還是要解釋一番。
“身上的餿臭味是火車上卷來的,一天一夜的坐票,困了就照著過道躺一會,能不臭嗎?至於姚組長勾著背不敢抬起來…”
風紅纓說得很輕:“那是本職工作賦予他的榮耀勳章,這枚勳章雖壓彎了他的腰,但卻給了他負重前行的力量。姐姐,人不可貌相,下次千萬彆再以貌取人了。”
前台女人怔鬆了會,旋即認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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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裡的日子裡,章教授帶著姚橄和風紅纓踏霜踩露而出,月山梢頭才回來。
姚橄的頸椎和腰不好,不能搬重物,章教授中途還犯了一次病,因而來回搬運材料的任務就隻能交給風紅纓。
這天夜裡,三人伴月而歸,三人臉色都不太好。
前台女人這幾天一直在觀察這三人,見三人進進出出對麵大樓忙碌不休,女人終於意識到自己懷疑姚橄是壞人有多離譜。
“哎喲,抱這麼多東西沉不沉啊,來來來,我幫你送進房間。”
風紅纓緊了緊懷裡的東西沒鬆手,隻道:“不麻煩姐姐了。”
滿滿的疏遠感,聲音裡藏不住的疲倦。
女人尷尬地收回手,目送三人上了樓。
翌日一早,招待所的門剛打開,風紅纓就風一般地跑了出去。
過了半刻鐘,女人打著哈欠看到風紅纓回來了,臉色依舊很不好看,手裡拽著一份早報。
風紅纓上了樓後,女人跑到門口,正好賣報的小販過來了,女人招手買了一份。
新鮮出爐的《人民日報》上赫然印著一篇揪人心的報道。
就在昨天,海上突遭強勁台風。
飄在海麵的華國商船孤立無援之際立馬向附近的海軍求救,駐紮部隊收到求救信號第一時間派出艦艇下海營救。
當華國艦艇緊急趕來途中,卻先後遭到兩枚野生□□射擊,艦上水兵憑借著驚人的技術避開了一顆,剩下一顆射中艦尾。
在兩枚□□的攻擊下,海軍艦艇依舊堅持在崗,順利將落難的商船人員營救上岸。
《日報》在恭喜此次營救任務無一傷亡時,也拋出了一個撼人心的話題。
公海上華國突遭的兩枚□□是附近猖狂的海盜故意而為之?還是真的像他們所說的,並不是針對華國,而是當時海麵台風太大,他們的艦艇出現了不可控性,然後□□自己崩了出來?
這種荒唐的借口誰會信。
反正三人組沒一個人會去信。
風紅纓看到這條新聞時,第一反應就是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海盜,而是有人在預謀搞突襲,行動失敗後,就拿這種笑掉大牙的借口搪塞華國。
在大燕朝領軍作戰多年的風紅纓覺得自己不防更大膽點猜測。
敵方的突襲行動倉促失敗,些許是臨時起意,又或者是試探,試探華國海軍艦艇的實力。
這次是兩枚□□,下一次呢,滿船的□□?又或者是火箭導彈?
這些厚顏無恥的東西就是躲在暗處的蛆,見不得光。
拿海盜當擋箭牌,可不就是強盜嗎?!
你弱他就敢欺負你,毫無底線的折辱。
就像這次,偷襲不成功,上邊連個道歉都沒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兩天,風紅纓一直在關注國際新聞。
好笑的是,很多國家並不覺得華國在這起事故中受到欺負了。
相反,不少國家暗搓搓的回應,嘲笑華國小題大做,還說什麼不就兩顆□□嗎,至於恐慌成這樣。
泱泱大國,被一群毛頭海盜打了兩下,就怕了?
看到這篇報道,章教授當場怒而撕了報紙,手掌拍桌震天響。
“一個個就隻會說風涼話,我看呐,這是沒打到他們家門口,沒戳痛他們的腳!”
姚橄也氣得不輕,可又無可奈何。
沒人站出來承認這是故意而為之,華國找誰報仇?找無中生有的海盜嗎?嗬嗬,人家早就逃之夭夭了。
招待所屋裡的氣氛很壓抑,風紅纓站在窗邊,手中的報紙被她抓得太久。,浸了一手的汗水,水滴模糊了上邊的字。
風紅纓倒想這上邊的字就這樣消失,被外國挑釁的事也沒有發生,可這樣就行了嗎?這是自欺欺人。
落後就要挨打,不可避免要任人欺負。
想要立於不敗之地,他們隻能繼續向前發展。
總有一天,她會看到刻著華國字樣的艦艇遨遊在海上,無人敢對其輕慢,無人敢與其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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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京離開後,三人組轉道去了上海,隨後折返路過首都。
在那裡,風紅纓有幸和華國海軍劉少將握手。
得知風紅纓是七零一研究所最小的女性,劉少將讚許不已。
“不錯,真不錯啊。”
劉少將對著她欣慰點頭:“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吾輩青年果真了不起。”
頓了頓,劉少將問她多大。
她笑著報了個數,劉少將眼中的欣賞之意更甚。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是個懵懂的孩子呢。”
風紅纓忙說不敢當不敢當。
一旁的章教授道:“您說笑了,您在小風同誌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了不得,又是黨員,走過長征,淋過木倉子打過戰…”
知曉了劉少將年輕時的事跡,風紅纓肅然起敬,揮手敬了個軍禮。
劉少將斂起笑容,當場回了個軍禮。
放下手,劉少將拍拍風紅纓的肩膀。
“我們這一代都要老去,國家的未來如何終究要靠你們新一代年輕人。老一輩扛著木倉打下了江山,造了家園,你們年輕人就得挺胸去守護,保家護國,義不容辭!”
劉少將笑眯了眼:“我今天很開心啊,能看到有魄力的年輕人不怕苦,千裡迢迢趕來首都,這也很了不起。小風呐,你們這樣的孩子都是祖國的希望,是早上八點鐘的朝陽,這樣年紀的孩子就該熱熱烈烈的去做一番事業,你說對不對?”
風紅纓答得很大聲:“對!”
劉少將事務繁忙,在章教授的陪同之下,劉教授抽空去首都七零一研究院分部參觀了一番。
臨走前,劉少將對著一張張樸素而又具有內涵的臉,說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風紅纓總結了一下,那就是升級和優化導彈驅逐艦是個大項目,可能需要很長的周期,咱們科研人員一定要有耐心,相信不久的將來,海上再發生戰事時,咱們國家不會再是望洋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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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了將近七十天的調研,行走於南京,上海,青島,首都等分部後回到研究所,風紅纓感覺自己升華了。
不再是從前那個隻會從孫貴春手中領核算任務的風紅纓,現在的她,看待問題漸漸有了更深層次的見解。
七零一研究所的人也這麼覺得,也就是從這時候起,章教授每每參加海軍部隊的學術研討會時,都會特意將風紅纓帶上。
後來,一旦有人回憶國家兩代導彈驅逐艦科研領先人物章成玉教授時,都會笑著在結尾補充一句。
“章教授收了一個得意門生,到哪都帶著…那位在驅逐艦史上的奉獻也相當了不得…”
了不得的風紅纓現在很急,急什麼呢,她用心刷了一下午才將乾不拉幾紅色油漆刷掉的自行車被人偷走了。
宿舍樓下,風紅纓對著斷開的鎖差點氣成鼓鼓的河豚。
誰特麼光天化日之下敢偷她的自行車!
逮到了,打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