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學兵的話,蘇容心下就是一個咯噔。
現下對於王瑤的話,即便實在不願過多揣測,心裡也信了七八成。
兩道纖細的柳葉眉擰成一團,邊快步往公司門口走,邊麵色冷然地對陳學兵迅速安排:
“手頭上的工作停一停,你現在立刻帶一部分人去屠宰場,看看許林安在不在那裡。另外留下一個人在公司等電話,如果兩個小時之後沒有電話進來,許林安也沒有回公司的話,直接讓他去公安局報警。”
說完蘇容沒有等陳學兵回話,直接就騎上單車往店裡去。中途還抽空去了趟空間,將自己高考前的筆記拿了出來。
被蘇容這一舉動,弄得滿頭霧水的陳學兵,正一臉恍惚地站在公司門口,注視著蘇容迅速遠去的背影。
摸著毛渣似的發頂越想越不安生。
像他這種靠著跑黑市發家的,雖然自己不涉及灰色地帶,但是也聽過不少不成文的規定。好比那些人乾些不法的勾當,也不會隨處就找個地方,都是有固定的交易場所,其中好像就有已經荒廢了好多年的屠宰場。
“壞了!”
陳學兵一拍大腿,立刻就轉身進公司召集員工。
這頭蘇容終於將自行車蹬到了店門口,還沒停下來,就被眼尖的李圓圓衝出來攔住了去路,對方嘴裡還塞了滿嘴的串串,說話含糊不清:
“你上哪去了?校長讓我找你呢。”
話落就作勢將手裡沒吃的串串遞給蘇容,抬眸卻正對上她一臉的焦急,神情一愣。還是第一次見蘇容這麼慌張,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模樣。
不自覺聲音也跟著放輕了一半:“咋了?發生啥事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蘇容擺了擺手,迅速將自行車靠在牆邊,深吸了口氣,儘量使自己保持鎮定。
“沒事,你跟校長說我去胡海燕家送筆記,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
說著眼神示意車簍裡的筆記本。
也不管李圓圓的反應,直接衝進店裡,拉上蘇仕偉坐上自行車,就往肉聯廠的方向跑。
看的錢春萍跟李圓圓麵麵相覷。
“去胡海燕家送筆記本?她啥時候對胡海燕這麼好了!!”
八月盛夏,還未到晌午,道路兩邊的梧桐樹葉叢中,就已經傳來了嘈雜刺耳的知了鳴叫。
叫的原就心緒不寧的蘇容,更加的心煩意亂。
坐在自行車後座,吹著裹挾著熱氣的暖風,眼眶不自覺泛了紅。
“小妹,你咋了呀?是不是林安欺負你了?我說他怎麼今天沒來店裡,那小子真是娶……”
從被突然拉出門,蘇仕偉就注意到小妹情緒不高。一路上也不發一言,就讓他死命的往肉聯廠騎,有點坐立難安的蘇仕偉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左右不過以為是小兩口吵了架,可想到妹夫往日對他小妹言聽計從的模樣,撓了撓後腦勺,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容聲音乾啞的打斷:“沒有的事,五哥你不要亂想,能再騎快一點嗎?”
蘇容原本不想帶上蘇仕偉,想著如果發生什麼危險,她也可以直接進空間,但還是害怕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兒,多個人跟她一道,也能提前有個去通風報信的人,就是支開他進空間也比較方便。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甫一到了肉聯廠的家屬樓外,車還沒停穩,蘇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自行車後座。
匆匆給蘇仕偉丟下一句話,就拿起車簍裡的兩本筆記本,徑直跨進了肉聯廠的家屬樓大門。
“蘇容同學?你怎麼來了?”
見開門的正好是胡海燕,蘇容長舒了口氣,還好她在家。
“海燕,我來給你送筆記本,這裡麵記錄的都是我平時總結的知識點,還有對於高考的一些針對性的壓題,明年的教材如果改變不大的話,應該可以幫得上你一些小忙,希望你可以收下。”
迅速的開口說明來意,蘇容就遞上了自己手裡的筆記本。
看著伸到麵前的兩本厚實整潔的筆記,胡海燕非常驚訝,沒有料到蘇容會把這麼重要的筆記,送給她。
畢竟平日跟她和李圓圓玩得好的張琪也沒考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下來。
正在躊躇間,屋子裡突然傳來了胡海燕媽媽的聲音,兩三步走到門口,來人是個保養得當的時髦婦人,蘇容壓下了心頭的焦急,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胡媽媽瞧見蘇容,頓時眼前一亮,誰不知道這位是今年的省狀元。
在廚房就聽到了兩人的談話,胡媽媽連忙擦乾淨手上的水漬,一臉喜色的迅速接過蘇容手裡的筆記本,邊不停的說些感謝的話,邊衝著自家閨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招呼蘇容進來坐。
蘇容見狀,急忙開口婉拒:
“阿姨您不用這麼客氣,我就是來給海燕送筆記本,現在還要趕回學校,海燕基礎紮實,明年好好鑽題發揮正常,考進首都不成問題。”
話一落,果然正中胡媽媽下懷,越看蘇容越稀罕,沒想到這位風光無限的省狀元,跟她家閨女關係還這麼好。
早知道兩人認識,就早點打好關係了!
說不定就能跟製衣廠李主任家的閨女一樣,今年就考上首都的大學!想當初他們兩家孩子的成績都差不多。
“那真是謝謝你了蘇容同學,那什麼,海燕,快去送送蘇容同學!人家大老遠的給你送筆記本,你多感謝感謝人家。”
能維持維持同學情誼是最好。
“蘇容,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啥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兩人還沒走下樓梯,胡海燕就直接開口問道。
她曉得蘇容一貫來就很少主動與人親近,雖然因為服裝定製的生意,她們兩人的關係,比其他同學要親密一點,但是到底也不過是普通交情。
胡海燕不覺得蘇容是熱情主動,會平白給她送學習筆記的性格。
見胡海燕心思玲瓏,蘇容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自己的來意:
“我想讓你帶我去屠宰場。”
話落就見胡海燕的麵色,肉眼可見的嚴肅起來,蘇容趕忙補充:
“放心,不用你直接帶我進去,就在外圍給我指方向就行!肉聯廠跟屠宰場相鄰,你從小就生活在這裡,肯定知道屠宰場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比較隱蔽的角落。”
雖已經囑咐了陳學兵帶人去找,但是蘇容也不想乾巴巴的等著他們地毯式搜尋。
兵分兩步的蘇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從小生活在這一片的胡海燕。
與其她漫無目的的碰運氣,不如直接請一個對屠宰場這塊兒知根知底的人,主要挑著偏僻隱蔽的地方,有針對性的尋找。
話一落,胡海燕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凝重。直覺這事兒沒這麼簡單,但是看到蘇容眼底的堅定,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好,我暫時不問你去屠宰場做什麼,但是得先給你打個預防針。自打縣裡的屠宰場荒廢後,就湧入了一批無業遊民地痞流氓,時常在這裡進行非法交易。公安都來查了好多次,但是他們狡猾得很,好幾個地方流竄,我爸已經很久沒讓我靠近過那一片。”
說著兩人已經走出了肉聯廠家屬樓的大門,胡海燕抬頭瞧了等候在一邊的蘇仕偉一眼,抿了抿唇補充:
“我也不建議你就這麼直接進去,如果你是去找人的,我建議你還是多帶些人,找些經驗豐富的長輩。”
話落一臉挑剔的上下打量著麵前的蘇仕偉,眼中的嫌棄呼之欲出。
蘇仕偉:.......
“沒事,我已經找了人,讓他們直接進屠宰場裡搜,估摸著這會兒已經在找了。”
暫時沒心情理會一臉怨念的蘇仕偉,蘇容拍了拍胡海燕的肩膀,直接帶頭快步朝不遠處占地極廣的屠宰場走去。
“這是最後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了,如果還沒有找到你想找的,我覺得恐怕你一開始就來錯地方了,可能.......”
胡海燕的話還沒說完,蘇容就耳尖的聽到了一些細微的響動,似是拳頭砸在人身上的悶響,似乎還有細碎的夾雜著唾液的咽嗚聲。
許林安!
時刻保持著警惕的蘇容神情一怔,直覺許林安就在那裡。
顧不得身後兩人的驚呼,直接拔腿就朝著那片破碎的牆角奔去。
一路上總算搞清楚來龍去脈的蘇仕偉,根本來不及拉住她,等回過神,小妹纖弱的背影已經越跑越遠。
“你在這待著不要亂跑!看到人就叫!”
語速飛快的叮囑有些被嚇到的胡海燕,蘇仕偉一跺腳,迅速鬆開了手裡推著的自行車。
長腿一躍,跨過麵前倒塌到一半的圍牆,踏上雜草叢生的泥石路,死命地朝著蘇容的背影追去。
而此時蘇容已經跑過了轉角。
印在眼前的,是一個雜亂塌方的大廠房,占地麵積極廣,沿著四周隱約可見的水泥槽,能猜到這是集中屠宰豬羊的地方。
空氣中好似還充斥著經久不散的陳舊的血腥氣,四周破敗不堪,隻有一個牆角還存有屋頂。
陽光從塌陷的屋頂上方傾瀉下來,破碎的房梁磚瓦清晰可見。而那塊有屋頂的角落,卻像是站在陽光的背麵,徹底隱在黑暗中。
蘇容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一陣風穿過破敗的牆洞,濃烈的鐵鏽味朝著蘇容卷來,似是在阻止她的靠近。
壓著生理性不適的反胃,蘇容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這才發現空氣中的血腥味不是從曾經的排血槽傳來,而是那塊隱在黑暗中的一角。
“林安......你在嗎?”
剛剛在廠外聽到的悶響跟嗚咽好似不複存在,這裡空曠安靜的蘇容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蘇容等了半晌,依舊沒有得到回應,此時蘇容已經做好了若出現意外,就暴露秘密躲進空間的打算。
就在她準備親自走進黑暗中一探究竟時,黑暗中終於傳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乖,彆過來.......”
是許林安的聲音。
他的確在這裡。
男人的聲音格外的沙啞,沒有了以往的慵懶隨意,像是上鏽很久的鐵鋸,每個音都磨得蘇容心間抽搐。
“林安,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人鉗製住你了嗎?”
蘇容強忍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忍著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的衝動,害怕他身邊還有對他不利的人。
話落,許林安喉間發出兩道奇怪的聲音,好像想用笑聲來安慰蘇容,結果卻又被嗆到。
許林安狠狠地吐了一口血,靠在牆麵深吸了口氣,一手輕輕按壓著左邊的肋骨,在檢查到倒數第二三根的時候,尖銳的刺痛險些讓許林安痛呼出聲。
大張著口勻速輕喘兩口氣,才回應蘇容:“我沒事,不要擔心,你現在往回走,我們公寓見好不好?”
話落,一雙黑眸狠厲地掃了眼,還被他踩在腳下的許磊,皮鞋徹底隱沒在黑暗中,已經分辨不出是黑色還是鮮血染紅的深紅色。
此時的許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一條腿扭曲成正常人難以達成的角度,顯然已經徹底斷了。從他躺下的位置,周圍還橫七豎八地臥著十多個肌肉虯結的男人,全都渾身是血,不知生死。
“真的嗎?我跟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知道許林安的意思是讓她進空間,但是沒有切切實實的看到對方的樣子,蘇容怎麼能放心。
正說話間,外間匆匆傳來了蘇仕偉的腳步聲,還伴隨著他急促的呼喊:“小妹!小妹你在哪!”
聽到大舅子的聲音,許林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他這副模樣,即使不想讓蘇容看見也不行了。
狠狠地將腳下的許磊踢出老遠。
聽到動靜的蘇容立刻就要往這邊衝,卻被許林安立刻製止。
“你就站那不要動,等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