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個吧!”梅南德茲語氣十分不善,他將一份文件甩給了傑威爾。
傑威爾接過文件看了一眼,便認出這是一家企業的季度財報,再仔細一看,正是捷豹路虎的季度財報。
“銷量同比增長了這麼多?豪華品牌的汽車能夠取得這種幅度的增長,可是十分罕見的。”傑威爾有些詫異的繼續看下去,十幾秒後臉色猛的大變。
“路虎攬勝在中國市場上銷量增長了370%?一個季度增加3.7倍?這怎麼可能!這又不是路邊的熱狗,這可是汽車啊,而且還是售價十萬美金以上的豪華車!”
梅南德茲冷哼一聲,開口說道:“我派人打聽過了,中國市場上攬勝的平均月銷量大約是700多輛,也就是一個季度能賣2200輛,3.7倍就是八千多輛,這個數字你不覺得很熟悉麼!”
梅南德茲說道這裡,臉上騰起了一縷怒意:“你不是告訴過我,除了美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一口氣消化八千量攬勝麼?”
“先生,我的判斷絕對沒有問題。中國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人買得起攬勝!我猜這肯定是數據造假!”傑威爾接著辯解道:
“如果中國市場能夠在一個季度消化八千輛攬勝,那麼之前也不可能一個月隻賣700輛。除非他們突然冒出來八千個有錢人!”
傑威爾並不知道,珠三角地區隨便一個棚改工程,就能冒出來數以萬計的千萬富翁。甚至有些項目都能出現上千個億萬富翁。
路虎攬勝一度被譽為暴發戶最愛,如果你是個暴發戶,不買一輛攬勝,那都對不起自己的身份。
在2008年以前,人們提到暴發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煤老板。而在2008年以後,人們提到暴發戶,想到的多半是拆遷戶。
曾經有個笑話說某個村裡的男青年,因為太窮找不到對象,然後這個村就在牆上噴上一個“拆”字,結果十裡八鄉的媒婆都來了。
“拆遷暴富”是一種特殊的現象,事實上大多數的拆遷戶是到不了“暴富”標準的,頂多就是改善一下生活和住房條件,有些拆遷戶還需要自己貼錢才能有新房住。
但是在經濟發達的地區,拆遷暴富的情況顯然要普遍的多。比如珠三角和江浙地區,大規模的棚改帶動了城市的發展,同時也造就了一大批有錢的土著。
這些人當中,有的在拆遷後得到了整棟樓的賠償,然後過上了每天收租的包租公生活;有的則直接拿錢,瞬間成為千萬富翁或者億萬富翁;也有的是村集體掌握拆遷款拿去投資,每年的利息就夠村民分個幾十上百萬的。
對於這類群體而言,買一輛豪華品牌的汽車,完全是在經濟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李衛東便將客戶群體瞄準了這一類人。
豪華品牌汽車的客戶群體都是比較固定的,通俗講就是有錢人就那麼多,能買得起豪車的也就那麼多。而放眼全世界,能夠在短時間內消化掉八千輛攬勝的,也就隻有中國的拆遷戶了。
國外自然也有土地征收,也會有拆遷戶,甚至補償款也很高,但其他國家的征地補償,很難讓大量人群一夜暴富。
就比如富士康在美國威斯康星州建麵板工廠時,就征用了一塊147英畝,也就是大約九百畝的土地,地主得到了700萬美金的補償款,一下子成為了富翁。
但是這個地主原本擁有九千畝的土地,也就是說他隻是賣掉了十分之一的土地。人家本來就是大地主,賣掉900畝,手裡還有8100畝。而征地的好處,也基本上都被這位地主給占全了,沒其他人什麼事。
這一位地主,哪怕家庭成員一人兩輛,撐死才能消費幾輛豪車?
國外的土地私有製,使得土地集中在少數地主手上,征地的時候也隻需要跟地主談土地賠償就可以了,土地征收隻能富起來幾個人。像是那種手裡有上萬畝地的地主,隨便賣十分之一,就夠建個大工廠了。
美國也沒有什麼棚改工程,人家所謂的“城中村”,最終就變成了人人有槍打,人人有毒吸的貧民窟。
西歐的一些國家,以及東北亞的日本跟韓國,到是搞過一些城中村的棚改工程,隻不過他們的棚改並不是中國這種徹底拆掉後重新規劃,然後建高樓和各種基礎設施。
西歐國家棚改工程主要就是對老舊建築進行修繕和翻新。比如法國就經常搞什麼房屋翻新補助,居民對自家房屋進行翻新,就可以從政府申請補助金。這點補助金肯定誕生不了百萬富翁。
再比如德國的棚改,就是找專業的清潔公司,對建築外牆進行深度的清理,把從俾斯麥時代積攢下來的膩子都清理乾淨,進行一些抗菌除臭的處理,就算完事了。靠著清理牆麵也不可能誕生百萬富翁。
日本跟韓國的棚改,主要就是對老房子進行外觀修繕,以及拆除違章建築,同樣不會大麵積的拆房子蓋新房。
日本處於地震帶,不太適合建過高層的建築,而若是房子建的太矮,開發商又沒有多少利潤,再加上當年房地產泡沫的因素,開發商對棚改自然就沒有多少興趣。日本的開發商,偶爾建一兩棟高級公寓還可以,建一整個社區,想都彆想。
韓國也有大量的城中村,而且城中村內各種私搭亂建,原本一層的能加蓋到三四層,產生各種安全隱患,這點跟中國城市的城中村很像。
韓國政府也知道,應該對城中村進行改造,但是這些城中村卻拆不動。韓國特有的財閥經濟,使得政府在棚戶改造中失去了主導權。
財閥主導的棚改工程,自然不願意多出賠償金,拆遷戶又想多要賠償金,最終誰都談不攏,那就不拆了。居民繼續住在原地,財閥在郊區找塊空地蓋樓,政府則時不時的派人去拆除一下私搭亂建,拆挖了再搭,搭完了再拆。
總的來說,外國沒有那種棚改創造出一堆富翁的好事情,那些小老外們不了解中國的國情,看到牆上大大的“拆”,會以為這是中國獨有的塗鴉文化。
所以任梅南德茲和傑威爾想破腦袋,也不明白中國憑什麼突然冒出來八千個豪車客戶。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逼迫李衛東做出賠償的打算,又一次落空了。
傑威爾可以跟上次那樣,拍怕屁股走人,換個地方接著搞工人運動。然而梅南德茲卻是本地選出來的議員,是沒法落跑,他向工人承諾過要爭取賠償,要是一分錢也要不到的話,那他的聲望必然會遭到嚴重打擊。
事關梅南德茲的政治生涯,他開口吩咐道:“那八千量攬勝已經被賣出去了,我們失去了籌碼,你馬上去聯係資方,就說我們可以搞定道路安全局的防盜報告,但他們也得對工人有所表示,總不能一分錢不出吧!”
“那我們的談判底線是?”傑威爾開口問。
梅南德斯稍加思索,便開口說道:“怎麼也得給工人補一個月的薪水吧!”
在梅南德茲看來,既然已經失去了談判籌碼,人均兩萬美金的補償肯定是不可能了,若是能讓資方補償一個月的薪水,也算是對工人們有所交代,少點總比沒有強吧!真要是一分錢都要不回來,那工人們肯定得找自己算賬。
……
“李先生,工會代表剛剛聯係了我們,他們願意降低要求,工會開出的最新條件,你隻需要賠付工人兩個月的薪水。我覺得還有談判的空間。”遠在美國的律師將最新進展彙報給了李衛東。
“兩個月薪水?不可能!每個人六百美金,連續給三個月。”李衛東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這個嘛,工會恐怕不會答應,根據我跟汽車工人聯合會打交道的經驗,他們速來貪婪成性。而且這麼點賠償金,梅南德茲議員也不好向工人交代。”律師開口說道。
“那就彆讓他交代了,我們換個人就是了。”李衛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美國議員又不止他一個人,這種能提高聲望、吸引工人選票的事情,有的政客願意去做。”
律師也是聰明人,他馬上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馬上去物色合適的人選!”
美國市場對於豪華品牌的汽車,還是很香滴,即便是不在美國生產,這個市場也不能丟。
所以李衛東願意做出一些讓步,適當性的給一點賠償金,算是互相給個台階,也可繼續維持美國的市場。
隻不過這個人情,李衛東不打算給梅南德茲了。
發錢這種事情,甭管給的多少,都能收買人心,美國有的是政客願意去做這個順水人情。
……
梅南德茲一直在等待談判的消息,當手機鈴聲響起,看到是傑威爾的來電,梅南德茲迫不及待的接通了電話。
“怎麼樣?資方是不是回複了?他們答應補償了麼?”梅南德茲馬上問道。
電話對麵的傑威爾卻有些惱怒的說道:“先生,我們之前不是已經達成過共識,由我來負責談判,為什麼你還要找其他人聯係資方?而且還跟資方達成了協議!”
“你說什麼?什麼跟資方達成了協議?”梅南德茲有些不知所措。
“路易斯-戈登是你們的人吧?他代表工人,跟資方談判了,而且還答應了資方的條件。”傑威爾開口答道。
“路易斯-戈登?州參議員?”梅南德茲心中頓感不妙。
這個路易斯-戈登是梅南德茲同黨的政客,兩人分屬不同的派係,曾經還是黨內的競爭對手,隻不過梅南德茲最終贏得了黨內的初選,然後才有機會去走上更高的政治舞台。從這個角度講,兩人還是政敵。
於是梅南德茲馬上解釋道;“戈登雖然和我是一個黨派,但我們並不是同一個老板,我們之間也互不隸屬。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傑威爾解釋道;“他去跟資方談判,為每個工人爭取到了1800塊的補償金,分三個月支付,也就是每個月600塊。”
“這比我們的條件低太多,1800塊還不夠汽車工人半個月的薪水!我們可是要給工人爭取至少一個月薪水的補償!”梅南德茲開口說。
“但資方不答應我們的條件!資方選擇跟戈登合作,戈登也是貴黨的政客,他也有能力調動貴黨的資源。”傑威爾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梅南德茲先生,你們內部出現了叛徒,這一仗你已經輸了!”
“輸了?”梅南德茲猛的一愣,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隨後對著手機大聲的嘶吼道:“你怎麼能認輸呢?當初可是你過來求我,讓我幫助你向資方施壓!我本可以什麼都不做,但我堵上了自己的聲望去幫你,現在你卻要輕易認輸!”
“梅南德茲先生,不要把自己說的那麼偉大,當初你肯幫助我,不也是希望得到汽車工人的選票麼?我們隻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
傑威爾直接就是一副要翻臉的架勢,接著說道:“更何況這次的失敗,是你們內部不團結造成的。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一個路易斯-戈登攪局,我已經跟資方談成了。
傑威爾顯然是要推卸責任,這也很容易理解,若是不找個替罪羊的話,豈不是要自己背鍋!
結束通話後,梅南德茲失魂落魄的靠在了椅子上,對於他而言,同黨政敵的介入,顯然是最糟糕的結果。
若是對手黨派的政客介入這件事情,那麼梅南德茲還可以借助黨內的資源進行對抗,可同黨的政敵搞事情,黨內的資源就全都用不上了,接下來想要對付資方,更是難上加難。
美國的政治體製就是如此,如果兩黨因為某件事而對峙,雙方內部都會團結起來,然後動用資源一致對外,拚個你死我活。
就比如在中期選舉的時候,關鍵搖擺州的議員席位,值得兩黨花費上億美金的競選資金。上億美金自然不是區區一個眾議員競選者有能力拉來的政治獻金,這其中絕大多數是黨內給的資源。
但如果不是兩黨對峙,而是黨內競爭的話,各個派係大老之間會相互牽製,政客之間也會相互妥協,手心手背都是肉,反倒會出現多方掣肘的情況,資源也無法整合集中。
現如今的情況就是如此,本黨政敵介入,讓梅南德茲無法再借助黨內的力量和資源,繼續向捷豹路虎施壓。
而且這位黨內政敵給工人爭取到了1800美金的補償,自己卻啥都沒爭取到,這麼對比之下,黨內的大老們說不定會給對方站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挽回聲望!可是該怎麼辦呢!”梅南德茲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