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瑄並沒有像是問宋皎願不願跟豫王走一樣,而是直接問她想要以何種方式進東宮。
也就是說他從開始就確定了宋皎必然是他的人了。
或者說,他一張口就已經是答案,而非在問她的意見。
至於所謂的“何種方式”,不過是因為宋皎如今女扮男裝世人不知,如果叫她當自己的後宮,當然得揭破這一層,勢不可免要弄些手段。
隻是對太子殿下而言,雖然宋皎所做有些驚世駭俗,但隻要他願意,這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不過,從宋皎的反應看來,趙儀瑄知道她恐怕真的沒想到過要入東宮,這讓趙儀瑄心裡有一點點的不悅。
如果說那一夜之後宋皎的一聲不響,是礙於她自己的身份而情有可原,那現在事情已經揭穿了,她居然還是絲毫覺悟都沒有,非但如此,看她麵對豫王都比麵對自己熱切些的架勢,已經足夠讓趙儀瑄不痛快了。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縱然世人都以為宋皎是禦史台的宋大人,且跟太子殿下毫無任何奇異的關係,但太子殿下仍是覺著自己頭頂隱隱有點春意盎然。
宋皎很不喜歡趙儀瑄靠自己這麼近,而且架勢這樣曖昧。
她當然不曉得太子心裡的那些一相情願的想頭兒,在宋皎看來,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那一點點“露水情緣”她雖然沒辦法否認,但那完全是意料之外無可奈何下發生的,她很應該就當作一場夢似的將其忘掉。
所以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她沒有對任何人提及,更絕對沒想過要沾他太子殿下、哦不,當時還是信王殿下的趙儀瑄的光。
因為女扮男裝的緣故,她也沒正經想過自己的終身之事,也正因為如此,她沒把自己當成一個閨中女子般看待。
至於在想到那荒唐的露水情的時候,宋皎便安慰自己……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或者被那條野蛇咬的人是她,如此而已。
她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得親自在太子麵前把這層關係揭開。
可天地良心,她說出這個並沒有彆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能保命自然最好,如果命保不住,那至少趙儀瑄看在那日她曾救過他的麵上,不要下狠手折磨而是痛快殺了她,那就謝天謝地彆無所求了。
所謂“入東宮”,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沒想過,更加一萬個不願意。
麵對太子殿下凝視的眼神,宋皎雖然知道趙儀瑄要的答案是什麼,可這次她卻不能像是之前搪塞“願不願跟豫王走”那樣的巧舌如簧了。
這個問題上她實在沒辦法違心,畢竟一旦低頭,那她恐怕就不是宋皎了,從此之後,也許就成了一樣物件兒,或許是擺放在東宮裡的一個奇異的花瓶,或許是圍在金鑲玉的昂貴籠子裡的金絲雀。
她實在沒有辦法想象那副場景,卻本能地想到了之前給關在囚牢裡的感覺。
有什麼兩樣?
沒有來得及回答,宋皎探手抵住了趙儀瑄的肩頭:“殿下!請先放手!”
在趙儀瑄看來這已經是回答了,雖然宋皎的力氣不足以將他推開,但這種明顯的拒人千裡仿佛讓太子殿下驕傲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索性將宋皎另一隻手也擒住:“你果然不願意?”
如果可以的話,宋皎恐怕早已經破口大罵,太子的獨斷專行真真的絕非浪得虛名,憑什麼他一句話她就得願意?就得放棄所有去當他的後宮,當他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
偏偏因為他的身份,又讓人不敢撕破臉。
無可奈何的,宋皎咽了口唾沫:“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本來以為殿下……應該也會不記得了,畢竟下官、我對殿下而言也是十分無足輕重的一個人,殿下能夠因為這點過去之事饒恕了我,我已經感恩戴德感激不儘了,哪裡還敢巴望彆的?何況我這樣的尷尬身份,何必再跟殿下扯上關係呢?”
這已經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所能想到的最動聽也最合理的解釋了。
其實她想說的隻有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雖然宋皎覺著自己跟太子之間遠達不到“相濡以沫”的程度。
趙儀瑄聽的不很專心。
他忙著細看:距離這麼近,那修長纖細而雪白的脖頸,沒有塗過胭脂卻天生粉嫩的唇色,她時而怯弱躲閃、時而有勇敢強撐的明亮的眼神……
太子隻覺著滿目春光明媚,而他所嗅到的香氣也越來越濃,甚至連心頭都開始發癢,沉浸其中,他甚至忘記了反應。
見趙儀瑄沒有說話,宋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更加鎮定些:“如果殿下慈悲,不如仍是將下官、將我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樣丟開就罷了,呃……如果殿下不願意再見到我,我願意立刻辭官!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出現在您的麵前!”
最後一句,絕對發自真心。
可宋皎沒想到的是,對於太子殿下而言,她恐怕很難成為一個“陌生人”了,而且更加不會輕易的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