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宋皎給盛公公拽著飛奔進了殿內, 手腳都有些不太受用,暗暗叫苦。

之前陶避寒一言不合就要捆綁,宋皎見勢不妙, 隻得主動舉手表示配合。

陶避寒見她倒也識相, 這才沒叫下屬幫忙,悠閒自在地給她捆了個精致而可靠的繩扣。

而且一路上, 陶避寒的眼睛時不時地望她身上打量,看的宋皎心裡發毛。

宋皎打定主意,以後務必得繞著陶少卿走,這小子看著乖巧,其實有點瘋,蠻不講理的程度僅次於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盛公公總算放開了她, 宋皎趕緊揉揉自己的手腕,委婉地表示抗議:“公公, 這是做什麼?好好的太子殿下……用的著下官來伺候麼?”

盛公公站住腳, 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要不是我沒法子,怎麼會叫人把你弄來?這是非常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宋皎聽的沒頭沒腦:“什麼非常時候?”

盛公公歎了聲:“你來。”示意她往前走了幾步, 撩開垂落的帳幔。

宋皎順著向內看去,卻見裡間的榻上, 竟是太子殿下躺在那裡, 他安靜地合著雙眸,如果不是臉色過於蒼白,宋皎必以為他是懶覺未起。

“殿下這是……”宋皎突然想起在大理寺的時候陶避寒無意中的一句話——“殿下都那樣了還惦記著你”, 她驚了驚:“殿下怎麼了?”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但盛公公卻顧不得這個了, 他低低的對宋皎道:“你進去看了就知道,殿下受了傷,傷的還不輕。”

宋皎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話,怎麼傷著的?”

她不信這世上有人敢對趙儀瑄動手,心裡隻管想是意外負傷,可什麼意外會導致“傷的不輕”。

盛公公默默:“是被人打的。”

“啊?”宋皎呆了:“是誰敢……”

忽地,先前在皇帝麵前的一幕飛速地自腦中掠過,不等盛公公開口,宋皎道:“難不成是……皇上?”

盛公公沒想到自己還沒說,她就已經猜到了,果然是個聰明之人。

他歎了口氣:“可不是麼?竟然連你這麼一個外臣都能輕易猜到,皇上對太子如何,這不是一目了然了麼。”

宋皎咽了口唾沫:“這次、是為什麼?”

反正一個說也是說,盛公公道:“還不是為了太子妃的事兒?皇上跟皇後娘娘想讓太子殿下娶顏家的那三姑娘,殿下不肯。”

宋皎嘴巴微張,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趙儀瑄不想娶顏文寧?這……太子殿下的脾氣本就有些古怪,他愛娶不娶的自然隨意,可是隻因為不想娶親就被打的重傷,皇上是不是有些太……

盛公公無法跟她說其中的細節,隻囑咐道:“你替我好好地看著殿下,待會兒太醫送藥過來,你……你給喂喂看殿下能不能喝。”

宋皎把心裡的疑問咽下,扭頭看了眼人事不省的趙儀瑄,雖說不太情願在東宮,不過太子如今這個樣子,也不至於會要打要殺要做彆的,還算安全的。

她點點頭,竟也沒有顧得問為何要她喂藥。

原來從昨日趙儀瑄喝了藥昏睡後,就有些神誌不清了,昨晚上幾個太醫輪班值守,盛公公跟諸葛嵩都一宿沒有合眼,連環地照看著。

然而因為太子昏迷著,牙關緊咬,竟是連藥跟水都不肯喝,太醫們急得簡直也要去撞柱,這樣下去情形如何,都不必他們多說了。

盛公公也幾乎又要去哭太廟,這次卻是想叫先皇後在天之靈保佑太子。

卻是諸葛嵩給他出了個主意,叫他趕緊命人去把宋皎帶來。

雖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但現在是有一點希望就要抓住一點的時候,總比什麼都不做、乾看著太子獨自苦熬要強。

而侍衛長之所以這樣做,卻也不是妄自揣測而來。

有點緣故,他沒跟盛公公說。

宋皎放輕了腳步,慢慢地靠近床榻。

雖然已經知道了太子殿下現今昏迷著,但太子積威之下,仍是叫她不敢鬆懈,就仿佛趙儀瑄隨時都會從榻上跳下來,依舊生龍活虎要掐死她。

腳下無聲她來到了床邊上,先仔細端詳他的臉。

遠遠地看著還沒覺著什麼,等到了跟前,宋皎嚇了一跳。

隻是一天一夜而已,竟已經憔悴如斯,原先的金尊玉貴容貌,如今竟透出幾分惹人憐惜。

尤其是他的唇,大概是無法喝水,唇上起了一層薄薄的白皮,中間透出血痕,看著更加可憐。

宋皎“嘶”了聲,摁住心驚,她轉頭去找水。

正好盛公公捧著一杯調過的甜露進來,送給她道:“殿下總是不肯喝,就用棉簽子給他塗在唇上,這一會兒不塗就又乾裂了,唉……要是可以,你試著喂一喂吧。”

見宋皎接了過去,盛公公眉頭皺著站在旁邊,大概是因為知道宋皎是個女子,而且太子又對她不同,盛公公心裡生出一種熟悉親切感,他滿心的對於趙儀瑄的擔憂跟關切,也好像找到了終於可以儘情共鳴的人。

盛公公便說:“夜光,咱們殿下不會有事吧。”

宋皎怔了怔,一來是因公公竟如此親切稱呼,二來,她驚異於公公怎麼會問出這麼離譜頹喪的話。

雖然素日忌憚趙儀瑄,畏他如虎,但卻沒想過他會“有什麼事”。

宋皎道:“公公,您放心吧,殿下命硬著呢……我是說,殿下福大命貴著呢。”

盛公公聽著這幾個詞,歎了兩聲:“是嗎,生在這宮內,命不硬些怎麼活得下來喲。”

宋皎覺著這話更加奇怪了,什麼活得下來,天底下還有比太子殿下活的更肆意自在的人了嗎?他又不是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人家的孩童。

宋皎一時沒轉過彎來,她沒意識到這世上也有比吃了上頓沒下頓更可怕的,那就是身邊隨時都有險境,時時刻刻都可能粉身碎骨。

耳畔沒了聲音,宋皎回頭看了眼,公公已然不見了。

她歎了口氣:“這麼怪。”俯身過去,看看昏迷不醒的趙儀瑄,雖知道他聽不見,還是輕聲道:“殿下,下官伺候你喝水。”

她用調羹舀了點水,試圖送到他嘴裡去,趙儀瑄毫無反應,一羹匙的水沿著唇角滑落下去。

宋皎急忙放下杯子,去袖子裡找帕子給他擦拭,手帕往下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他的肩頭。

縱然是昏迷中,太子仍是本能的顫了顫。

宋皎隔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碰到了他的傷處!她嚇了一跳,見太子並未醒來,又心虛地回頭,還好盛公公也不在。

她屏住呼吸,又俯身拱手地對趙儀瑄行禮,低低道:“對不住殿下,我一時毛手毛腳,並不是故意的。”

趙儀瑄不言不動,似一無所知。

宋皎見他這個樣子,想到昨兒他還在禦史台八麵威風的,湧起了一點莫名感慨:“這可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瞧了他一眼,宋皎望著趙儀瑄的肩頭,心裡好奇他傷的到底如何,極其小心地將那層很薄的單衣向下撩了撩,她看到他敷著厚厚一層藥卻仍是遮不住血肉模糊的傷口。

宋皎鬆手,整個人猛地後退出去,臉色也在瞬間如紙。

之前聽盛公公說的時候,並沒有放在心上,且隻是聽著而已,遠比不上親眼所見這樣的直觀。

當看著那雖然已經給修複卻還是難掩慘狀的傷處,宋皎隻覺著自己的肩頭也一陣陣地抽痛。

她咬著牙,心想:“這哪裡像是皇上下的手,簡直如同仇敵,到底為什麼才會下這樣狠手。這簡直、像是要殺了……”

宋皎不敢想下去,隻是抬手蹭了蹭額頭上才冒出的汗意,她重新端起杯子走回來,看著趙儀瑄依舊毫無所知的臉,便歎了聲:“你好歹得喝口水,不吃不喝的又怎麼能好起來?”

俯身站著的姿態有些累,宋皎見左右無人,便坐在了床邊上,俯身又送了一盅。

見他固執地閉著嘴不肯喝,她忍不住哄孩子似的哄勸道:“殿下喝點吧,就喝一口,我可是從沒想過自己會給太子殿下喂水……”

說到這裡,突然手一顫,一滴水打落在趙儀瑄的唇上,又慢慢地潤開。

原來宋皎忽然想起,其實她並不是沒有給趙儀瑄唯過水。

她是喂過的。

原來,兜兜轉轉,又好像回到了他們孽緣的起點,中了蛇毒又喝了血的太子,體內乾灼的很,隻是那會兒他所渴求的甘泉,卻在她的唇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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