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直想撕碎這一切,尤其是這個人。
宋皎恨,恨自己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境地,為什麼再次被豫王堵在這張床……上。
她如今已然跳進黃河也難清白,何況本來也沒了清白。
想到這裡,她的憤怒好像化為烏有,心裡一片慘淡。
頭頂突然被人輕輕地撫了撫。
宋皎悚然抬頭,卻驚見是趙儀瑄的手,自她頭頂離開後便順勢在她臉頰上輕輕撫過。
他在做什麼?
當著皇帝的麵,豫王在側,還有朝中大臣……他竟敢如此!
但正因為太子的這般放誕不羈,讓宋皎怒上心頭。
想也不想,宋皎張手將他打開!
“啪!”地一聲響,不高不低。
太子的手隨之往外,風起處,錦色床帳為之一蕩。
皇帝正在思忖該說些什麼,聽到聲響,便轉過頭來。
趙儀瑄清清嗓子,以手輕輕地拍著大腿:“躺了這兩日,腿都麻的難受。”
皇帝立刻找到了話題:“腿麻確實難以忍受,怎不叫人替你揉揉?活一活血就好了。”
趙儀瑄製止了上前的盛公公,道:“多謝父皇關懷,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他瞄了眼宋皎,見她正縮著身子緊靠在角落,雙眼圓睜,那隻闖禍的手堵在她自個兒的嘴上。
看著真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貓,炸著毛,正在細聽周圍有無危險的動靜。
他尤其喜歡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眼底那種閃著光的惱色,雖然知道不該惹她生氣,尤其是在這時候。
垂頭的瞬間,太子的唇間就多了一點笑意。
皇帝似乎看到了那抹笑。
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太子的笑,是因為自己給予的關懷。
“這就好,”心情大好,皇帝也笑了:“對了,這兩天你且不用忙著理政,等身體好些了再說。”
趙儀瑄這才轉頭:“多謝父皇體恤。”
跟皇帝的目光相對,太子總算是有點良心發現的:“先前是兒臣無狀,惹了父皇動怒,這點傷不算什麼,倒是也可以讓兒臣長長記性。”
皇帝很詫異他竟能說出這認錯似的話,心裡卻也越發寬慰:“你能這樣想,朕心甚慰。對了,東宮正妃的事,朕已經跟顏尚書說妥當了,你不必在意。”
他的心情放晴,也願意讓太子卸下那點負擔。
太子低了低頭,像是謝恩:“是。”
皇帝滿意,雖然太子沒有下床,但態度是極好的。
至少比他預想的要好的多,他本來還曾想過太子拗不過來,仍是跟自己劍拔弩張呢。
要真是那樣……那就難辦了。
而康尚書站了這半天,總算是從太子的身上以及盛公公的臉上嗅到了一點不妥當的意思,他便啟奏道:“皇上,太子既然無礙,皇上亦可放心了,聽魏公公說皇上這兩天也寢食難安,還請皇上也保重龍體。”
皇帝掃了眼太子,一語雙關的道:“天氣熱,總是叫人心焦呢,幸而過了這陣難熬,以後就好了。”
魏公公也道:“既然這樣,皇上不如先回養心殿,再遲些日頭高起來,恐又熱了。”
但父子之間如此融洽,竟讓皇帝想跟太子再多相處一會兒。
直到這時候,才有點後悔竟帶了康尚書跟豫王來了,有些話當著人的麵越發不好開口。
他正在躊躇,隻聽太子道:“父皇且請起駕吧,兒臣很快好了,自然親自前去請安。”
皇帝聽了這句,便當他已經完全認錯,而兩人的關係也重歸於“舊”了。
當下心滿意足,便笑道:“這樣也好,隻是你也不必忙,先養身子為要。”
說完後,皇帝緩緩起身,又對魏疾道:“朕記得前年遼東進獻了一株難得的千年山參,取來給太子吧。”
趙儀瑄略略詫異:“父皇,兒臣受不起,也不能要,這種珍貴之物,自然要留著給父皇用。”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你這句話,朕就夠了。”
父子目光相對,趙儀瑄終於道:“既然如此,兒臣遵旨,父皇……也請務必保重龍體。”
長長地籲了口氣,皇帝點點頭:“好生歇著吧。”他轉身向外而行。
就在皇帝走到門口的時候,隻聽身後豫王的聲音道:“父皇。”
皇帝回身看向豫王。
自打進來便沉默寡言的**瑭道:“兒臣還想留下來,多陪陪太子殿下。”
皇帝有點兒詫異,看看豫王又看看太子,終於還是成全了他們兄弟之情:“也好,太子如今不能下地,你便多陪他說會兒話吧。”
**瑭躬身:“兒臣恭送父皇。”
康尚書在旁眼神略有古怪的,但終究沒說什麼,隻跟著皇帝向外而去。
估摸著皇駕一行出了寢殿,趙儀瑄才懶懶淡淡地道:“你留下來做什麼?本太子可不曉得,你有什麼體己話會跟我說。”
盛公公已然去恭送皇駕了,無人在前。
諸葛嵩在外頭,並未入內。
豫王安安靜靜地道:“臣弟確實有兩句體己話,隻不是跟太子殿下說的。”
趙儀瑄揚眉,眼神裡透出些挑釁之色:“哦?那你是要跟誰說?”
“臣弟,”豫王依舊帶笑地看著太子,緩步走到床邊,似孤注一擲般他道:“是想跟她說!”
話音未落豫王已抬手,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那垂著的簾帳猛然一把掀起來。
床帳在豫王的手底飛舞,而他臉上的笑容,就好像剛被掀起的帳幔般慢慢地消失。
裡層雲海天青的紗帳搖曳,卻遮不住他的眼,也遮不住那個人。
望著躲在太子腳邊的那個縮成一團的人,**瑭覺著窒息。
豫王其實早猜到了,但卻不敢信,他拚著失禮跟得罪太子賭上一賭,連他自己都覺著瘋了,但卻按捺不住。
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早已經預知的答案,但卻不是他想要的!
“真的……是你!”豫王拚儘全力才能喘上一口氣:“宋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