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終於及時地趕了回來。
在上山前,趙儀瑄就知道了張藻已然抵達,所以他們換了一條路。
從側殿轉進來,正好解了盛公公之危。
太子在現身之前已經將外衫脫了,除了因為趕路臉色微紅,看著就如午睡初醒一般。
張國舅躬身道:“殿下好。”
他們兩人關係雖好,但除了親戚相關,畢竟也是君臣,當下也規矩地行了禮,才笑吟吟地說道:“隻是殿下此言差矣,這分明才是世間最風雅上流的事兒呢。”
趙儀瑄道:“小舅舅這次去江南,一定得了不少這樣的風雅上流趣味吧。”
“知我者,太子殿下也,”張國舅一本正經地,“不過舅舅並沒有就隻貪圖自己享樂,當然還惦記著我的好太子。”
此刻盛公公眼疾手快,早去取了一件團龍的外衫回來給太子披在肩頭。
趙儀瑄揚眉,順勢將右手搭在盛公公的臂上,且走且道:“這聽著怎麼叫人不安呢,讓本太子想起那一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張藻哈哈大笑:“放心,舅舅這個賊,不偷太子的東西,反而是要給太子好東西,或者去偷了彆人的好東西給太子罷了。”
趙儀瑄道:“寧肯不要,也不能讓小舅舅當賊。”
“那微臣隻好遵旨從命,好好去當個遵紀守法之人了,”國舅笑說了兩句,卻又微微斂眉,他看看太子的右臂:“殿下到底傷的怎麼樣?”
趙儀瑄微笑:“已經沒有大礙。隻是這件事宮內一直都壓著,外人不得知曉,舅舅遠在城外,怎麼就知道的這麼明白?”
張國舅道:“彆的事兒上,我自然是糊塗不過的,也不愛在那些上留心,但是一旦關於太子,我豈能不多用心?說來也怪,那些日子,我總是心驚肉跳,不料果然出事。”
他的臉上隻剩下了一兩分鐘的淡笑,歎了口氣道:“我那位姐夫皇上,說句大不韙的,我難道不曉得他的脾氣?性子上來不管不顧的……所以我趕緊收拾回京,中途聽說你在這裡,就又趕忙拐道過來探望了。幸虧你還好端端的,不然我的心裡也過不去啊。”
趙儀瑄垂眸:“這卻是本太子的不好,竟攪擾了舅舅的玩賞之樂了。”
“哈哈,”張國舅重又展露笑顏:“不必這麼說,我這趟前去,也算是摸清了路子,告訴你,那江南溫柔之地,簡直是叫人去了就不想離開,等他日你得了空閒,舅舅就做個識途老馬,領著你去見識一番那江南風味。尤其是江南的女子……那腰肢仿佛都比京內的女子要軟。”
趙儀瑄聽他句句說著,其他的倒還有限,可聽到最後一句,心裡突然動了動。
江南的女子腰肢軟不軟他不知道,也沒有興趣。
但是有個人的腰,卻是很軟,很細……總讓他愛不釋手。
一想到這個,他的手跟他的心卻不約而同地都癢了起來。
張藻打量太子的臉色,他看出太子眼波微動,似若有所思。
國舅一時會錯了意,他笑了笑,道:“怎麼,心動了?”
趙儀瑄瞥了他一眼:確實他是心動了。
可惜任憑國舅爺目光如炬,也不會明白他是為誰而心動。
張藻見太子並不否認,更加笑了:“我本擔心太子的身體,不敢再叫你虛火上升……不過所幸太子萬福隨身,安泰康健,倒是不用怕這些了。——不知太子想不想瞧瞧臣所準備的薄禮?”
趙儀瑄道:“舅舅既是一片心意,本太子又豈能不賞臉麼?”
張藻大笑:“既然這樣,先請太子落座。”
盛公公亦是滿心好奇,扶著太子去殿中坐了,內侍送了茶上來,盛公公端茶之時趁機低聲問道:“殿下才回,是否該先歇息……”
趙儀瑄微一搖頭。
那邊張國舅回身低低吩咐了幾句,兩名侍從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隻聽得一聲清亮的笛子響,才吹了兩三個音調,便是琵琶接了,繼而古琴相合。
在淙淙悅耳的樂聲中,一道道婀娜的身影從殿內徐徐而入。
這正是之前跟著國舅進行宮的女孩子們,身上穿著同樣的水綠色荷葉裙,粉色貼身的上衣,把身段勾勒的越發的玲瓏出色。
她們已經事先把頭上戴的冪籬都摘了,一張張麵孔果然千嬌百媚,或天真嬌憨,或靈秀逼人,或妖嬈嫵媚,或清新秀麗……竟是美的各有千秋,令人眼花。
盛公公是宮內出身的,看女子的眼神最毒辣,此刻他掃過在場這十幾個女孩子,竟也忍不住嘖嘖,連他也挑不出絲毫不好來。
看這個架勢,國舅是要把這些人都獻給太子的,也能看得出,這確實是國舅用了心千挑萬選得來的。
盛公公心裡有些歡喜,他向來覺著東宮隻有三位娘娘,甚是寂寥,該多些人伺候才是。而這些女子一個個都是姿色出眾之輩,內苑娘娘們的品格也無非如此了。
如果都收在東宮,那才算相得益彰呢。
就是有一點不太好,盛公公覺著女人多了,太子恐怕操勞過甚,萬一虧了身子該怎麼辦?
就在盛公公浮想聯翩的時候,那十幾個女孩子已經伴隨著樂曲開始翩翩起舞,因是演練過多次的,賞心悅目,堪比宮內禦樂。
張國舅邁步上丹墀,走到趙儀瑄身畔落座,說道:“如何?有沒有一眼喜歡上的?”
趙儀瑄掃了眼那些美人兒:“小舅舅,這就是你給本太子的禮?”
張國舅道:“怎麼,太子可彆說你不喜歡,這其中哪一個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不比你東宮的雲良娣差吧?”
趙儀瑄搖頭淺笑:“本太子是想說,你才回來就給我身邊塞美人,不怕皇上那邊知道了,又說你不乾正經事,光是想著帶壞本太子麼?”
張國舅笑道:“原來是說這個,殿下隻管放心,據我所知,姐夫那裡,也是巴不得你的後宮再充盈些,雖說正妃沒立,但至今子嗣都沒有一個,也說不過去吧?”
趙儀瑄垂眸。
張國舅看了看場中翩翩起舞的眾人,道:“舅舅知道你不喜歡年紀太小的,她們之中最小的是十三歲,實在是出色……你若嫌棄,無非是留在東宮多養個兩三年就是了。”
趙儀瑄歎了口氣,回頭看向盛公公道:“小舅舅這般貼心,不把你留在東宮近身伺候,真是委屈了。”
張藻一愣,繼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嗤地一聲,國舅爺笑了出來:“好啊,我是一心一意地要把最好的給你搜羅來,你竟這般戲謔,就是這麼回報舅舅的?”
太子道:“那小舅舅想要什麼樣的回報呢?”
“倒是果然有一件事。”張藻似真似假的說道。
張國舅暗中留心太子的臉色,知道太子的心意不在那些尤物身上,他心裡暗暗地納罕,卻抬手輕輕地一拍。
刹那間,樂聲立刻停了,底下的佳人們紛紛退下。
趙儀瑄臉色平靜,似意料之中,倒是盛公公覺著失望,他正竭力地在盯著,想找兩個最好的先放在太子身邊。
“人都退了,小舅舅要說什麼?”太子問道。
張藻道:“到底不愧是我的好太子,最懂我意。”他笑著說了這句,道:“霽閶行宮這裡,距離永安鎮不遠。”
盛公公一聽“永安鎮”,先前那想入非非頓時消散,他怔怔地看向國舅,不知為何他突然在這時提起永安鎮。
難不成……他竟是知道了太子曾去過那裡?
趙儀瑄依舊麵不改色的:“當然。”
張藻點點頭,說道:“殿下大概還不曉得,這永安鎮上出了一件事。我也是快到的時候才知道的。”
“什麼事?”
張藻回頭:“把人帶上來。”
盛公公瞪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有兩個人推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走了進來。
趙儀瑄道:“這是怎麼?”
張藻望著被綁著的那人:“當著太子殿下的麵兒,你還不如實供認,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