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瑄總算明白了宋皎的意思。
從她在禦史台跟他約定,直到方才毫無抗拒的態度,加上兩人之間的種種相處,讓太子覺著,宋皎想必是開了竅了。
方才魏氏來的時候,他跟宋皎說的那句話——叫她明兒回去告訴家裡,不去寧州了,其實不是戲言,而是他的心裡話。
他覺著,兩人之間已經差不多有點“兩情相悅”了,所以宋皎當然不能再離開。
何況禦史台那裡程殘陽的話風也都鬆動了,明日隻要稍微打個招呼,一切妥當……也許過了今夜,還會順理成章地把宋皎弄到東宮去呢。
太子卻是萬萬沒料到,自己的如意算盤,跟宋皎的想法完全的背道而馳了。
他一門心思地惦記著叫她到東宮,離京是萬萬不能的。
而她處心積慮地“討好”,甚至於曲意逢迎……竟是為了叫他答應,讓她離京。
就在弄清楚了她那句話的時候,太子竟似如披冰雪。
幽淡的燭光之中,他的雙眸也有些寒意沁了出來。
宋皎察覺到那點寒,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她有些忐忑地看了趙儀瑄一眼,卻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遍體微微冷。
宋皎下意識地握了握衣襟。
“你不用躲,”趙儀瑄開了口,他凝視著宋皎,卻隻看到她垂眸之際躲避閃爍的長睫:“宋夜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會求人。”
宋皎愣住。
趙儀瑄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選的時機很不好,你就該在見螢山上見到本太子的時候,轉身走開,留本太子死在那裡!如此一來,你就不用似現在這般,委曲求全的了。”
宋皎完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來,她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但卻不知道為什麼。
他明明已然動了情,他明明都快答應了,為什麼竟會突然打住……難道他想要不就是現在嗎?
他把自己宣到東宮,一次,兩次;他去永安鎮;他從東宮到禦史台;再從禦史台來到這兒……
哪一次,他最想得到的不就是這具身子嗎?
如今就在他麵前,他為什麼不拿走。
難不成她做的還不夠好。
宋皎側著頭蜷縮著,並未出聲。
太子其實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他當然想要宋皎,甚至迫不及待,如今她人就在自己掌中,乖乖地隨便他采擷。
這本是他日思夜想夢寐以求,在霽閶行宮裡他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的覆雨翻雲。
可不知為何,在窺破了宋皎做儘一切隻想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就沒了那種興趣。
“怎麼不說話,”趙儀瑄仍是敞著懷,他傾身上前,把她攏在底下:“你把這當成了交換,還是……施舍?”
宋皎把臉往下埋了埋,像是要徒勞無功地把自己藏起來。
就在此刻,桌上的那根紅燭嘶地響了聲。
它原本就是半根,撐到現在,竟是燃儘熄滅了,隻剩下一汪燭淚留在桌上。
趙儀瑄越發看不清眼前人了,他伸手過去將她抄起來:“你倒是說!”
“我本來、就是想走的,是殿下一相情願,”宋皎終於開了口,她確實有點怕,但她也已沒有退路了:“我起先說過,您做事從不管彆人的意願,我若不答應,又怕您真的跟程老師鬨,您……殿下之所以不肯放我走,不是因為見螢山的事情念念不忘麼?所以我應了您今夜之約,難道……我做錯了嗎?”
趙儀瑄的身上有些發顫:“所以你覺著,本太子隻是想得到……”
“難道不是麼,”宋皎的聲音很低:“除了這個,我……再無彆的可給了。”
趙儀瑄的喉頭動了動,他成功地被這句話冷了心,也成功地被這句話激怒了。
“你果然除了這個,就沒有什麼彆的了,對,你說的不錯,本太子確實是隻想要你的身子。”他冷笑了幾聲,目光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遍:“既然這樣,那本太子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太子伸手握住那柔膩絲滑的貢緞衣料。
他用力一撕,隻聽“嗤啦”一聲響,宋皎之前連踩都舍不得的裙子便給撕碎了。
她低呼了聲,又捂住嘴。
趙儀瑄置若罔聞,五指攏住她的長發:“不是要伺候本太子麼?這樣可不成,想要離京,宋侍禦還得使儘渾身解數才行。”
宋皎看著暗影中的太子,他的眼神沉暗之中透著些狂亂似的,像極了那日在見螢山上,她怕了起來:“殿下!”
她試圖後撤,卻給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擒了回來。
趙儀瑄冷笑了幾聲:“怎麼,你不會以為光是躺著就能讓本太子心滿意足吧?”
宋皎的心一寒,再也忍不住了,她叫道:“放手!”
“喲,這就翻臉了?”趙儀瑄嘖嘖了兩聲:“剛才不是還求本太子輕點……”
他還沒說完,一道掌風撲了過來。
趙儀瑄沒有躲閃,任憑臉上又吃了一記。
清脆的掌聲在室內響起。
這一聲響,像是打碎了什麼東西,也像是喚起了什麼東西。
太子的臉稍稍地歪了歪。
然後,他重新轉頭看向宋皎,靜靜地說道:“你真的以為,隻憑著當初見螢山上你救了本太子一命,因為本太子貪戀你的身子,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你或打或罵?”
宋皎的手掌心有些麻癢。
沒了燭光,黑暗中太子的聲音格外的令她心悸。
但太子的雙眼卻仿佛熾烈有光。
他沒有再繼續動作,而隻是看著宋皎:“宋夜光,你不是蠢人,你隻捫心自問,你做的那些事該不該,合不合情理。——告訴你,如果不是你而是什麼彆的女人,早在本太子挨第一記耳光的時候,她早已死了八百次了!”
趙儀瑄略略揚首:“本太子的心意……你當真絲毫察覺都沒有嗎?還是說……你隻是在自欺欺人,故作不知?”
宋皎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什麼也不能說。
趙儀瑄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終於慢慢地籲了口氣:“你想離開,本太子偏不能如你的願,還記得在禦史台告訴你的話嗎?不要逼本太子做那些會令你難堪的事……現在,你已經在逼我了。”
“殿下!”宋皎依稀猜到他的意思,卻又不敢確信:“你是說……”
“明日,禦史台乃至京城,自然會知道你宋侍禦的真正身份,而你……”趙儀瑄不疾不徐地把衣裳掩了起來,“就乖乖地等著進東宮吧。”
宋皎聽到最後一句,又見他整衣下地,她整個人慌了,來不及多想便爬起身來。
從身後將趙儀瑄抱住:“殿下彆走,求你啦!”
太子的身子一晃:“放手。”
宋皎並不肯聽命,好像一放手,他立刻就會跑出去昭告天下,那麼自己就徹底地沒了後路,她沒辦法想象以後將如何。
“殿下,求你不要……”她張皇地,淚紛紛地打在他的後頸跟背上。
趙儀瑄覺著頸間微微地濕潤,像是經曆了一場濕淋淋的春雨。
她散開的青絲隨著動作,滑到他的臉頰邊上,像也是在向他無聲的祈求。
“這會兒又求什麼,是你逼本太子的。”趙儀瑄冷冷地說道:“還不放手?”
其實他隻要稍微用點力,就能很容易地把宋皎甩開,可他居然沒有。
宋皎忘乎所以,如抱救命孤木似的緊緊地抱著他,突然又想起他的傷,趕緊抬頭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