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最怕太子這脾氣上來不管不顧的做派。
他沒來之前,她還是那個端莊肅然,無數人敬服的按台大人,可獨當一麵。
太子來到之後,她堂堂的宋按台大人,竟成了他手中橫搓豎捏的麵團兒。
“殿下,你放我下來,”宋皎急忙轉頭四看:“您不顧臉,我還要呢!”
趙儀瑄笑道:“本宮若沒臉,你也彆想要了。”
宋皎抬眸:“我好好的為什麼不要。”
趙儀瑄道:“你說呢?”
宋皎賭氣:“我可不知道。”
“因為……”太子索性停步,小心將宋皎放在廊下的欄杆上,他攬著腰:“那些你以為的沒臉的事兒,都是本宮跟夜光一起乾的啊。”
趙儀瑄留意到這廊下有一股香氣襲來,讓人心神一爽。
原來是欄杆外兩棵頗高的桂花樹,金色的花苞正在綻放,濃鬱的甜香隨風搖曳。
宋皎被放在欄杆上,又聽太子的那句話,本有些心亂。
突然嗅到一陣怪甜的香氣,竟令人心頭舒爽,很是受用。
她回過頭來,看到那兩棵桂花樹才啞然:“怪不得這麼好聞。”
瞧著那花兒開的壯觀,滿樹金燦燦的,透出無限愉悅似的,宋皎不由讚歎道:“這南邊的桂樹就是好,我一直想在我那院子裡種兩棵香的花樹,先前問過賣花的人,說是隻有這桂樹四季能開的,可他又說京城內的水土不適合養這香花兒,我怕把花養壞了,便沒有種。”
趙儀瑄便道:“回去後,本宮給你種,要多少都行,一定能活。”
宋皎聽見“回去”,心頭頓了頓。
她的腰下還很不舒服,單單坐在窄窄的欄杆上,更加不穩,隻能伸手勾住太子的脖子。
趙儀瑄瞟了眼:“不是說你還顧臉麼?怎麼主動就來逗引人了?”
宋皎一窘:“彆鬨了殿下,在這兒若給人看見,真不是玩兒的。”
“那就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太子卻變本加厲地,故意低頭,在她微紅的臉上親了下。
宋皎本能地想要閃避,身子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傾過去,不由一聲驚呼。
太子及時地在她腰間一攬,重新把她抱了回來,笑道:“彆亂動……”
她的臉貼在太子胸前,因為稍稍受驚,心跳加快,一時竟不能動。
忽然間聽到隱隱有人說:“剛才好像哪兒有聲響?”
“沒有吧?或許又是那些雀鳥。”
聽著像是兩個縣衙的丫鬟,卻並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廊外走過。
宋皎有些緊張,靠著太子不敢動,又把頭稍稍低了些,生恐被人瞧見。
隻聽腳步聲嚓嚓的響起,伴隨著一陣嘈嘈鳥鳴,以及鳥雀呼哨而起的聲。
一個丫鬟道:“說來也怪,之前都不見這些雀鳥,自打太子殿下來了咱們這兒,鳥兒都多了,整天早上唧唧喳喳的,快活的很。”
“這不是雨都停了麼?他們都說太子殿下便是真龍,真龍到了,那布雨的小龍王就也不敢下了。嘻嘻!”
兩個人笑著,竟不知怎麼在牆那邊停了步子。
宋皎本來擔心她們瞧見自己,畢竟前方還有個菱花窗呢,聽到這裡,卻不由給吸引了心神。
便從趙儀瑄肩頭探出兩隻眼睛,往那邊打量。
隻聽丫鬟又說道:“這些傳說故事啊,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但我是信的,咱們嶽峰就是有福氣,之前王知縣在的時候,烏煙瘴氣的,那個貪官,眼見賊寇要來,還先把夫人送走,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按台大人乾淨利落地砍了他的頭……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麼,我見到按台大人的時候,心裡還犯嘀咕,生得那麼清清秀秀嬌嬌弱弱的,比咱們女孩兒還好看呢,還以為他不能乾事兒,誰知道……竟到底是我沒眼力。”
“彆說你沒眼力,先前他才來的時候誰信呢?外頭那麼多人圍了縣衙,我隻當是壞事了,誰知他竟鎮得住,好歹頂過了這場危機,這不是俗話說的‘人不可貌相’麼?”
“對了,聽人說……按台大人還沒成親呢,你說,他將來要娶個什麼樣兒的姑娘,才能配得上?”
宋皎聽了這幾句,臉上已然滿是紅暈。
趙儀瑄本來不喜歡下人們背地裡嚼舌,本來還想叫暗衛將他們打發了。
可是因見宋皎仿佛有些興趣,所以才沒有示意。
陰差陽錯聽到這裡,不由地也有些怦然心動。
當下便咬著耳朵低低說道:“要不要告訴她們,按台大人不想娶什麼姑娘,按台大人就是……本宮的……小娘子?”
宋皎的耳朵上微微地癢,帶一點小小刺痛:“殿下彆鬨。”
牆那邊,兩個丫鬟全不知道他們話題中的正主竟就在此處。
因提起這些男女婚嫁,更是越發有了精神,便又道:“按台大人生得又好,人又能為,我可真想不到什麼女孩子能配得上了,就是聽說這兩天他病倒了,總沒露麵,唉,真叫人擔心,想去伺候都輪不著。”
“據說是太子殿下叫人伺候著,殿下身邊的人,總比咱們要強吧。”
“那是當然了,不過先前天天見得著,如今總見不著,豈不叫人擔心?比如周百戶大人也來過好幾次了,屢次想要見都不成,還有那個跟隨按台大人來的巡侍大人……你說他們怎麼也見不著按台?總不會是按台的病有個什麼長短吧?”
有些真心擔憂的語氣。
另一個忙道:“不不不,按台大人吉人天相,當然不至於如何,恐怕就是前些日子累壞了,多歇會兒倒是好。”
宋皎聽到這裡,微微地詫異。
趙儀瑄皺了眉,正要叫人打發了她們,不料牆那邊有人叫道:“你們兩個怎麼躲在那裡偷懶,快過來,周百戶夫人聽說按台大人的病沒好,特意親手做了些吃食送了來,你們還不來幫忙。”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兩個丫鬟答應著飛奔而去。
宋皎聽他們走了,才抬頭看著太子道:“殿下,先前我聽說易巡侍並不在縣衙裡,反而是在外頭養傷,這是怎麼回事?”
趙儀瑄道:“這等小事,本宮怎麼知道。想必是他的傷不重……”
“傷不重更該進來,他是跟著我的人,”宋皎又一想:“不對,那天我看見過,他的腿中了箭,不像是輕傷的樣子。”
趙儀瑄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橫豎他死不了就是了。”
宋皎看著他無所謂的表情,隱約感覺到一點:“總不會,是殿下不許他來的吧?”
太子本來可以否認的,但卻懶得在這些小事上扯謊,便索性道:“不錯,是本宮的意思,叫他離遠點兒。”
“為什麼?”
“沒什麼,這兒有本宮的人看著,自然萬無一失,叫他趁機去養傷不好麼?”趙儀瑄心裡想到的卻是那天易巡侍將她半抱半扶的樣子。
宋皎皺眉:“殿下是好心?”
趙儀瑄道:“這話什麼意思?若不是好心,還能容他活著?”
宋皎給這句話噎了一下:“殿下怎麼……動輒就叫人生生死死的。”
先前對諸葛嵩是那樣,現在又對易巡侍這樣,她心裡實在不太舒服。
趙儀瑄見她低頭,便又抬了下頜,望著她水色淡淡的眼睛道:“說又怎麼了?說才不可怕,什麼時候本宮一句話不說,才是動真格兒的。”
太子從小到大,向來是這個形式做派,且天生的性子在那裡。
他是當著皇帝的麵兒還敢頂嘴的人,又豈是彆人隨意教誨改變的。
宋皎沒有去跟他爭辯,隻是靜靜地垂了雙眸,長睫閃閃爍爍:“放我下去,累得很。”
隻是她雖不言語,趙儀瑄怎會看不出來她不高興了,他索性雙臂合抱,抄手向下。
宋皎吃了一驚:“你乾什麼?”
趙儀瑄道:“坐上來,自然就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