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抓著袍擺,踉蹌向著那邊跑了過去。
就在她快衝到那燃燒的馬車旁邊的時候,一隻手及時地抓住了她。
宋皎隻管看著前方,並不曉得是誰拉住了自己。
她掙了一下沒有掙脫,直到那人道:“宋按台,殿下無事。”
宋皎驀地止步,她回過頭來,卻見拉住自己的竟是金石衛李衛長。
順著李衛長的目光,宋皎慢慢回頭,卻發現就在自己那傾斜墜落的馬車旁邊站著一個人。
四目相對,宋皎眼中的駭然一點點消散,原本那不顧一切的勇悍卻也由此消散。
她的雙腿一屈,卻給李衛長及時地扶住了。
這一場騷亂,用了不足兩刻鐘就平了下來。
盧千戶一身狼狽,他的衣裳跟胡須都因為之前靠近馬車,被那烈焰烘襲,燒得七零八落,額頭還流著血。
但現在他在意的並不是自己身上如何。
他安排的那些人,本來是該作為太子護衛的人……竟然敢行刺殺謀反之舉。
同時驚慌的還有複州的管千戶跟胡統領。
在太子的車駕出事之時,胡統領攔住的那人,身著複州軍服色,本來並無異常,隻是胡統領看他仿佛不屬於前鋒營這邊,所以才問了句。
那人還沒回答,車駕便炸裂了,至此圖窮匕見。
複州這邊拔刀謀逆的並不算很多,隻有十幾個人。
隻是最初因為太子的車駕出事,人心慌亂,彼此竟不知道是敵是友,誤傷了不少人。
另外便是馬兒受驚亂竄,也引發了另一重的騷動。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無恙,及時穩住局麵,而東宮內衛們隨即出手,若這一連串事發綿延,就如點響了爆竹,劈裡啪啦,四千軍馬恐怕都要炸亂起來,倘若真釀成兵變,那可就……
隻是盧千戶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自己親自挑選的人竟會反叛。
這就像是複州的管千戶跟胡統領一樣,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下屬居然會謀逆。
但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們的腦袋都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幾具屍首給扔在麵前,他們都穿著永州千戶營的服色。
趙儀瑄淡淡道:“盧大人,去認認。”
盧千戶深吸一口氣,起身走過去,他辨認了幾個,驚愕道:“這、這並非是微臣安排的人手!”
趙儀瑄沒有開口,他身旁負責上山擒人的尋衛說道:“盧大人的手下都被殺了,屍首被剝下了衣裳,這些人是假扮的千戶營士兵。”
盧千戶愕然。
太子看向旁邊的管千戶跟胡統領:“你們呢?”
胡統領先磕了頭:“殿下,謀逆的那幾人確實是複州軍的,但不是末將所挑前鋒營中的,他們原本是跟隨趙千戶的。”
兩名謀逆的士兵被推上前,其中一人跪地求饒,另一人滿臉鮮血,卻並不言語。
趙儀瑄問道:“是誰讓你們刺殺本宮?”
兩個人都不做聲,趙儀瑄一抬手。
身後內衛上前,手起刀落,那負傷的士兵慘叫了聲,一條胳膊已然墜地,半邊身子即刻鮮血淋漓。
內衛卻一把將人攥起,拖到河邊,毫不猶豫地猛然扔向河中。
慘叫聲還在空中回蕩,剩下那人已經哆嗦著說道:“他們、他們說盧千戶會為趙大人報仇……叫我們一起、路上見信號行事。”
盧千戶跟管千戶等人還在盯著那空空如也的河麵,無法反應,聞言更是驚心:“你說什麼?”
突然間太子抬眸看向自己,盧千戶冷汗涔涔,忙磕頭道:“殿下,微臣冤枉!微臣絕不敢謀逆啊,殿下!”
管千戶跟胡統領彼此對視了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的驚駭表情。
他們都是本地官員,又是武官,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方才他們也說過,那複州被太子處決的趙千戶,跟永州的這位盧千戶私底下頗有交情。
所以聽見士兵如此說……他們怎會不驚心?
可若說盧千戶竟會因此而要謀逆,又實在是有些……
但這會兒他們自己身上還不清白,生恐太子怪罪下來,當然是萬萬不可能開口替人說話的。
隻盼太子殿下彆把怒火燒到自己身上就成了。
宋皎被李衛長陪著,上了小缺的馬車先行走開了一段距離。
李衛長不像是之前那麼總是笑微微的,神情有些鬱鬱。
宋皎一邊揉耳朵,一邊心中在想太子將怎麼處置此事,所以沒顧上在意李衛長心事重重的樣子。
倒是小缺問:“主子,出什麼大事了?”
他的馬車在隊伍的最後麵,反而因禍得福,什麼也沒發生,連黔黔也因為隔得遠,沒有被那極大的炸裂聲震到。
宋皎道:“沒什麼,殿下會處置的。”
車外李衛長道:“宋按台,就在此等候殿下吧。也不可走的太遠。”
宋皎答應了聲,見馬車停了,她便又挪出去,慢慢下地,回頭打量後方的情形。
隻見士兵們鎧甲鮮明的,成列整齊立在原地,卻並不見太子等人的身影。
她被剛才那一場波折弄的心神不寧,便問李衛長道:“殿下當真無恙麼?”
金石衛說道:“是,在馬車爆炸之前,殿下已經先行撤離了。”
宋皎問道:“莫非……是早發現了端倪?”
平日裡李衛長是個惜字如金的人,此刻卻竟道:“複州跟永州那邊,都有尋衛查探,隻沒想到有人居然動了永州暗哨的主意,尋衛發現的時候幾乎來不及了。這西南地方不比彆處,彆說是東宮,就算朝廷的勢力也是有些鞭長莫及。”
宋皎道:“山高皇帝遠麼?”
李衛長這才微微一笑:“就是這個意思。”
宋皎道:“太子殿下……為何執意要往永州去?”
李衛長道:“宋按台莫非覺著,是太子殿下願意去永州的麼?”
宋皎一怔:“何意?”
李衛長道:“按台自是孤勇而能為的,自己隻身一人也能鎮住嶽峰,但是永州不是嶽峰,按台能殺一個汪佂,卻未必能奈何得了永州的封疆大吏,而且,按台你覺著你若不帶兵卒前往永州,永州那些地頭蛇會聽你的話麼?倘若殿下不親自前往,永州跟複州的兵馬,又會聽你的調動麼?到時候,宋按台孤身一人進永州,改天恐怕朝廷就會接到巡按禦史暴病身亡的消息。”
宋皎垂眸:“你是說,殿下是因為我……”
“或者是我淺見了,殿下也許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肅清永州,未必全是為了按台吧,”李衛長平心靜氣的,卻又道:“但是按台心裡清楚,殿下是為什麼來西南的,所以之前那個問題,倒是不用再問,畢竟殿下若不到西南,自然也不用去永州,也不必涉險。”
宋皎深吸一口氣,又慢慢籲了出來。
李衛長索性道:“還有一件事,按台您可知道,殿下是違抗了皇上的意思擅自出京的?”
宋皎悚然:“什麼?皇上沒有……”
當初才見到趙儀瑄的時候她本來也想問問他是怎麼就來西南的,皇上那邊到底是怎麼交代過去的。
畢竟在宋皎看來,皇帝未必會肯放儲君貿然離京,還是這麼孤零零地帶了十幾個人。
沒想到竟然真給她猜中了。
“殿下以西南災情之事懇求前來,皇上拒絕了,殿下便私自出京,”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李衛長又道:“倘若殿下再在這裡出了事……亦或者遲遲不回,京內會是如何皇上會是如何,按台是聰明人,就不必屬下等多說。”
李衛長退後幾步,原來那邊的軍馬已經重新向著此處而來。
宋皎站在車邊等候,眼見太子單人匹馬先到了跟前。
勒住韁繩,趙儀瑄在馬上垂眸看她:“怎麼了?為何不上車?”
宋皎拱手做了個揖,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叫了聲:“殿下。”
趙儀瑄打量她,忽然笑問:“看你這失魂落魄如喪考妣的臉色,莫非是……怕本宮死了?”
宋皎本來想叫他不要動不動說“死”,但想來想去,卻隻老老實實地回答:“怕。”
“放心吧,”趙儀瑄盯著她,麵上笑意更盛了幾分:“本宮說過要做你宋夜光的天,你的天,不會塌。”
宋皎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眼前又出現方才馬車化作火團的情形。
她的唇動了動,終於轉身拂袖向著旁邊走開。
趙儀瑄看著她大紅色官袍的袖擺飄搖遠離,這才翻身下馬。
太子跟著走到她身後:“到底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未必會有三更哈,大家早點休息~
感謝在2021-08-1910:55:22~2021-08-1920:09: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200梨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0523、nicole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秦橋76瓶;蘇052310瓶;cir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