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又安靜了下來。
誰都沒有先開口。
還是內衛詢問:“殿下,永州知府等人,要不要帶來……”
太子抬手一揮,內衛便退了下去。
趙儀瑄才看著宋皎道:“怎麼了?不聲不響的。”
宋皎道:“我、有點想不通。”
“哪裡想不通?”
“江先生、他從來都不喜稟懷兄,為什麼在這時候居然拚命保全他?”
太子聽到一聲“稟懷兄”,眼神一暗,卻淡淡道:“他自個兒不是說了良心發現麼?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宋皎搖了搖頭,忽地笑笑:“當初我在京內初次見到江兄,他連飯都吃不上了,窮困潦倒,那會兒,他若說自己是永州首富之子,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趙儀瑄聽了這句,卻道:“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江振未必就是不喜江稟懷,也未必不知道江稟懷之為人能耐等等,隻是……父子之間很難說的清。”
說起這個來,太子顯然很有心得。
宋皎定了定神:“殿下,真的要……誅江家嗎?”
“怎麼,你舍不得?”
“什麼叫舍得舍不得,”宋皎正色道:“江振雖然罪無可赦,但他之所作所為,多在鹽務之上,並非是真的要助紂為虐去刺駕謀反,殿下、殿下要不要再斟酌斟酌。”
趙儀瑄笑了笑,問道:“若不是為了江稟懷,你會替他說話嗎?”
“大概不會,但是……像是江兄這樣的人,也不是到處都是的,”宋皎低頭:“殿下心裡比誰都清楚,江兄跟此事無關,而且以他之見識心胸,假以時日,必然也是朝中能臣。”
“你所謂的能臣,”趙儀瑄聽著宋皎誇讚江稟懷,心理果然逆反起來:“是能反叛的臣子?”
“殿下。”宋皎無奈地抬頭:“您不是查過他了麼?我所說的可能是片麵之詞,但既然殿下方才都能當著江振的麵讚江稟懷不錯,那他自然是不錯,殿下且三思吧。”
趙儀瑄向著她伸出手去,卻沒說話,宋皎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
太子慢慢握住,把她拉到身旁:“不要總是再提什麼無關緊要之人了,等把這兒餘下的事情稍微收拾妥當,一乾案犯押解回京,頂多明日,本宮就要啟程了。”
宋皎豎起耳朵。
她本來是很願意太子快些回京,自己依舊西行的,但是聽他說“啟程”,心裡仍是不由地突突亂跳了兩下,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愫。
“這、這麼快嗎?”她身不由己地冒出了這句。
趙儀瑄微微一笑:“嫌快?是舍不得本宮離開你?”
宋皎不敢說“舍不得”,生恐太子會真的為了她多留幾日,或者又改變先前的主意非要她跟著回京去。
但也不能說“不是”,因為這樣會惹他生氣。
而且確實,她是有點“不舍”的。
宋皎隻能道:“微臣是說,這兒的事情這麼快就完結了?”
畢竟江振雖供認了國舅和豫王,但幕後是誰仍是未曾揭曉。
趙儀瑄道:“這兒該冒出來的人,都已經冒了上來,以後也會有相應之人過來接管,處置餘下細節,這些就不用本宮操心了。至於再往前一步……回京再說吧。”
宋皎看他雲淡風輕的,她心頭卻一動:難道太子心裡已經有數了?所以並不著急審訊?
突然想起昨日的事,他看似在內玩樂,卻一聲不響地來了個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宋皎道:“昨日,殿下安排好了一切,為何竟不同我說一聲?”
“你給本宮機會了麼?”趙儀瑄瞥著她道:“本來倒是想同你細說說,你那臉色倒仿佛本宮欠了你二五八萬。哼……索性就由得你去。”
宋皎不想他又提此事,便道:“殿下放心讓我去江家,便是想叫我當這個誘餌?”
趙儀瑄道:“是想你去當誘餌,沒想到你差點兒真給人吃了。”
宋皎一驚,細打量他的臉色,確定他沒彆的意思才小心問道:“那個豔離君是什麼來頭,殿下可知道?”
她本是隨口問的一句,趙儀瑄說道:“不用多想了,春曇的這個人,她是國舅身邊的。”
宋皎隻說過“豔離君”,卻並沒有跟他提“春曇”兩字。
聽太子自己說起來,宋皎蹙眉:“殿下果然早就知道豔離君這人?”
趙儀瑄目光一動,仿佛想到了什麼事,卻欲言又止。
過了會兒,太子慢慢地送宋皎環抱入懷中:“有一件事……”
“什麼事?”宋皎抬頭,她看出太子仿佛有點難以啟齒。
趙儀瑄道:“還記得最初顏家的那件事嗎?就是你……替南瑭頂罪的那次。”
宋皎啞然:“啊,那當然忘不了。怎麼殿下提這個?”
趙儀瑄道:“後來豫王叫人去追查顏家出現的那迷香,結果……”
“結果查到了春曇?”宋皎驀地想起那一次自己從東宮出來,不知不覺到了春曇看歌舞,徐廣陵正帶人出現。
趙儀瑄一笑:“是啊,其實他們查的方向很對,那迷香確實是出自春曇。”
宋皎微震:“這、這是什麼意思?顏家的事情莫非是豔離君所做?”
趙儀瑄道:“你該問的是,她這麼做有什麼好處。不過豫王嘛,是個乖寶寶,皇後不叫他查,他就沒往下查了。”
宋皎的腦中轉來轉去:“莫非……是國舅命豔離君做的?”
這個想法才冒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是啊,假如是國舅授意,一切仿佛說得通了。
在顏尚書壽辰上,豫王玷辱了未來的太子妃,這下不管是豫王還是太子,都將顏麵掃地,假如太子脾氣再烈些,便可能立即跟豫王反目,兄弟相爭浮到了明麵上,不管對朝廷穩固還是皇室於民間的名聲,都不是一件好事。
趙儀瑄沒有繼續深說此事,隻是摩挲著宋皎的後頸道:“你這小傻瓜,竟然替豫王去頂罪,要不是當初……你還想活命嗎?”
雖然如今美人兒在懷,可一想到當初她是為豫王挺身而出,心裡仍是酸溜溜的。
宋皎在想的仍是國舅的事,她感覺太子的手在頸間,摸來摸去,有些發癢:“殿下,如果一切都是國舅爺暗中行事,再加上今日永州這邊,難不成國舅爺是真的想要……”
趙儀瑄歎道:“本宮的那個小舅舅,聰明是聰明的,可惜,應了那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殿下將怎麼處置?”宋皎皺眉:“是否立刻上報給皇上?”
趙儀瑄道:“難就難在這裡,如此大事,隻憑一紙空文——哪怕是本宮所寫,皇上也未必就輕信,所以要儘快回京,一切交給老頭子裁奪吧。”
他說了這句,手自她的背上下滑,漸漸到了腰間。
宋皎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傷,生恐給他碰到,便道:“殿下,既然時間緊急,你一定還有很多雜事要料理,不如……”
趙儀瑄道:“急什麼,本宮又不是沒有人,他們弄完了自然會來回稟。”
說話間便輕輕地吻了下來:“養了這兩天兩夜,總該好了吧?”
宋皎大驚:“不、不行!”
“怎麼不行?”
“我、”宋皎拚命地想理由:“我昨兒跳下車,兩條腿還震的疼呢。”
一說到這個,趙儀瑄皺了眉:“怎麼不早說?給本宮看看。”他不由分說要撩她的袍擺。
宋皎臉上大紅,她此刻穿著的是官袍,這會兒也才意識到兩個人的姿態不太美妙,倘若給什麼人瞧見,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不要!我自己已經塗藥了。”宋皎慌裡慌張地摁住他的手:“殿下,我穿著官袍呢,不要胡來。”
趙儀瑄抓住她話中的空子,立即曲解道:“噫,怎麼說穿著官袍是胡來,難道什麼也不穿就是正經做派了?”
宋皎從他腿上掙開,又趕忙整理衣襟袍擺,生恐哪裡弄皺的不像樣,一時顧不上跟他鬥嘴。
趙儀瑄欣賞她慌裡慌張的樣子,他在意的始終隻是宋皎本人,哪裡在乎她穿的是什麼,如今給她提起來,才仔細留意,竟覺著她身著官袍的樣子彆有一番滋味。
“看你慌張的,沒本宮的允許,沒人敢進來。”趙儀瑄說了這句,促狹道:“你的領子亂了,過來,本宮給你整理整理。”
“不敢勞煩殿下,”宋皎忙舉手理了一下:“行了嗎?”
“越發歪了,真是……有失官體,你過來。”趙儀瑄假模假樣的。
宋皎不敢懷疑如此正經且如此好心的太子殿下,便往前走了兩步,趙儀瑄舉起雙手,給她把裡間中衣的領子往上扯了扯,道:“這樣就好看多了。”
宋皎鬆了口氣:“多謝殿……”
話未說完,趙儀瑄握住她的手腕把人重新拉了回去,不由分說低頭便吻在頸間。
宋皎掙紮都來不及,便覺著他用了幾分力道,又癢又疼:“殿下!”
趙儀瑄嘬著那處,恨不得用多點兒力氣咬下去,可又舍不得。
磋磨了半晌才放開,垂眸看去,果然出現了一點微紅的痕跡。
他很是滿意,又意猶未儘地:“夜光,今晚上總該陪本宮了吧?”
宋皎在脖子上揉了揉,覺著他的語氣很有問題,她咽了口唾沫,含糊道:“腿疼,恐怕不方便。”
“你放心,這次本宮會注意些,不會很傷著你的。”趙儀瑄傾身盯著她的雙眼,似乎已然迫不及待。
宋皎感覺自己好像在跟太子殿下就一樣物件討價還價,可惜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強買強賣。
她隻能強行鎮定地咳嗽了聲:“多謝殿□□恤,不過,還是正事為先吧。”
她特意將眼神放的淩厲些,盯了太子一眼,希望自己如此肅然的眼神可以喚起太子的羞恥之心。
趙儀瑄笑道:“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本宮,還叫我做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