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威嚴老者才低聲道:“當初最慣瀧兒的哪裡是我?現在竟是推在我身上。”
旁邊的矮個子老者過來拍拍他的胳膊:“契徠阿哥,不要招惹阿母,她心裡當然也盼著瀧兒回來,現在咱們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對付那位宋按台,這次他居然調了三千兵馬,如果真的打了起來,寨子未必就能抵得住,就算能擋住這次,朝廷的兵馬是無窮無儘的。”
旁邊那位道:“難道就先怕了他們了?就算都戰死了,花沂也從不向人求饒。”
契徠長老打斷了他們:“行了,橫豎有阿母在,都聽阿母的就行了。”
諸葛嵩跟易巡侍被關在了山寨的“牢房”裡。
這其實也算不得正經的牢房,平日裡除了關押山寨中犯了錯的人,便是關押一些誤闖上山的山下人的。
沒人的時候,就關些捉住的走獸之類,所以氣味並不好聞。
如今這屋子裡關著的,除了諸葛嵩跟易巡侍外,還有一個看著已經半是昏迷的女孩子,在她身旁的,卻是個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微閉著雙眼靠著牆坐著,聽見動靜才睜開眼睛。
易巡侍一看便道:“你莫非就是驛馬縣的葉大人?”
那中年男子一怔:“你、你怎麼知道本官……”
易巡侍苦笑:“我們當然知道,我們正是因為你而來的。”說著又掃了一眼地上那女子:“她就是那個……你願意為她留在山上的少女?”
葉知縣聽他說出了底細,忙扶著牆站起來:“你們是?”
易巡侍道:“我們是跟隨巡按禦史宋大人身邊的,宋大人聽說葉知縣有難,便叫我們先來看看情形。”
葉知縣的眼神本有些暗淡,驀地聽見“巡按禦史宋大人”,頓時眼中閃出光來:“宋大人來到驛馬縣了?!”這語氣,倒好像是看到了菩薩顯靈。
諸葛嵩已經先行坐下,勉強盤膝開始自行運氣調息。
易巡侍道:“是啊,而且……”他歎了口氣:“這裡的人行事實在邪門,本來想把你們救出去,沒想到反而栽在了這裡,不過聽他們說,宋大人親自到了。”
葉知縣這會兒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他隻是高興地單手一擊:“太好了,沒想到宋按台真的來到驛馬縣了!”
這語氣倒好象這兒不是花沂的牢房,而是他縣衙的客廳。
易巡侍見他這般興奮,卻一笑不說什麼,隻走到那少女身旁,俯身查看情形。
葉知縣反應過來,便道:“她受驚過度,之前暈厥了過去。”
易巡侍問道:“那個跟她有過……瓜葛的花沂人呢?”
葉知縣這才斂了笑,歎道:“他們先前將他帶了出去,好像是為教訓他之類。”
易巡侍點點頭:“葉大人為何竟肯為了他們不惜性命?”
葉知縣看了眼那柔弱的少女:“到底是我治下的子民啊,我若貪生怕死而丟下她,這父母官又如何能再做的下去。”
易巡侍聽了這句,便也笑了:“有葉知縣這句話,就算這一趟下不了山,也是值了。”他說著歎了口氣,便將身子也靠著牆坐下了。
原來剛才他被那契徠長老一指之後,便渾身乏力一陣陣地犯暈,隻是硬撐著沒顯出來罷了。
正說話間,外頭來了兩個花沂守衛,看著裡頭的人嘀咕了幾句,終於指著葉知縣道:“你出來。”
葉知縣以為他們是要對自己動手,便稍微把衣衫整了整,從容地對易巡侍道:“想來我是沒有見到按台的福分了,易大人,回頭您替我多多拜上按台……倘若有來世……”
門外的守衛嗬斥道:“你在胡說什麼?是要放了你,還不快些。”
葉知縣更加震驚:“什麼?”他本來是要往門口走的,聞言便停了腳步:“為何放我?”
守衛有些不耐煩:“那個什麼宋按台要跟我們長老會麵,要求先放兩個人以示誠意。”
葉知縣先是一喜,繼而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放了這姑娘吧。”
守衛嗬斥:“這是我們長老指定的!”說著又指了指易巡侍:“還有你。”
易巡侍一怔,忙回頭看諸葛嵩,他擔心侍衛長,正要跟那守衛商議,卻聽諸葛嵩淡淡說道:“不必多說,見機行事,去吧。”
易巡侍皺皺眉,心想自己在這裡,似乎也沒大用,便扶著牆站了起來,走到門口他回頭:“侍衛長,可一定要無恙。”
諸葛嵩緩緩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宋皎上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微黑了。
她實在算不上是個膽大的人,走在時不時會有怪鳥啼叫、野獸出沒的林子裡,沒有放聲慘叫已經是最大的涵養了。
當然,也多虧了四喜在她身旁,還不住地說:“按台放心吧,有我在,保管你一根頭發也不會掉,不然回京後主子就把我的頭發都拔光了。”
宋皎不知該是哭是笑,但也因為四喜的這口沒遮攔,令她恐懼之心大減。
方才山上把林知縣跟易巡侍送了下來。
林知縣遠遠地看到一襲大紅官袍站在千戶長身旁的人,早連滾帶爬跑到跟前,跪地道:“下官見過按台大人!想不到按台大人竟親臨……下官實在惶恐感激。”
他好像恨不得抱住宋皎的腿。
若不是知道這位知縣是個好的,宋皎一定以為遇到了一個馬屁精。
她身旁站著的魁偉武官,卻是寧州來的一位千戶長,姓霍,很擅用兵之道。
雖天還沒暗,卻已經命手下都點起了火把,軍馬在山腳下隊列齊整,聲勢驚人,他便故意想要讓山上看清楚朝廷兵馬之威武不可犯。
另外還有一點,霍千戶也知道這花沂最擅長用蠱,火卻是對蠱有一種天生威懾,所以這次他接到宋皎的調令而來,還帶了好多火器。
易巡侍將山上的情形說了,宋皎在問過諸葛嵩的情形後,又著意詢問山上的人看到自己的信後是何反應,易巡侍一一告知。
霍千戶勸道:“據我看來,按台大人不宜以身涉險,萬一這花沂人意欲對大人不利……”
宋皎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如果他們想要扣押本官要挾退兵,不必理會,你若退,我們就更危險了。至於彆的,你是千戶長,行軍調度的事情你自然知道怎麼做。”
霍千戶一震,終於又道:“但按台大人若是……”那“有個不測”四字,到底不敢說出來。
宋皎微笑道:“本官這一路自然並非坦途,而且我想,這花沂也不至於就真想魚死網破,本官之所以敢上山,一是為救人,二來,也是仗著千戶長帶兵在此,賭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霍千戶的眼神是激賞而讚歎的,當即不再多言,隻挑了幾個機敏而身手好的侍從隨行,喝命他們誓死保護。
淡淡的天光中,花沂的老婦人跟那契徠長老等,看著林子中走出的那一身大紅官袍容貌卻極美之人,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契徠長老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那……”
他回頭看看老婦人,又皺眉看向宋皎,不由說道:“為什麼中原的男人都是長的這個樣子……之前的那個迷惑了瀧兒的妖孽是,現在這個什麼按台、竟比那個更妖孽!”
宋皎此刻正走過來,看到一個威嚴老者嘀咕些自己聽不懂的話,不明所以。
隨行的一位武官因為懂幾句花沂的話而給霍千戶派來隨行,聞言便悄悄地告訴了宋皎。
不過他怕宋皎不喜,便忖度意思,把“妖孽”兩個字自行改成了“相貌過人”,至於“瀧兒”,他也沒聽明白,就隻含糊帶過。
宋皎聽的莫名其妙,在心裡忖度這句,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人!
當下放慢了腳步,她轉頭低聲問四喜:“你說的那個東宮的朱衛長,他生得什麼模樣?”
四喜正狠狠地盯著對麵的幾個花沂族人,聞言道:“怎麼突然問這個?朱厭他……原本長的很好看的,後來被主子……”
她還沒說完,對麵那老婦人突然森森然地開了口:“小姑娘,你剛才說什麼?你說誰長得很好看?”這次她說的是官話,但語氣裡竟好像充滿了怨毒。
四喜沒想到隔得這麼遠她竟然能聽見,當下道:“我是跟我們按台說話,誰跟你說了?”
宋皎忙道:“休要造次。”
對麵那老婦人卻咯咯笑了幾聲:“好啊好啊……你們果然跟那個妖孽是一路的!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今日叫你們一個也走不出此地!”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朱厭:這這個……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主子你聽我說……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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