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了聞,好像沒什麼奇怪的味道。
曾公公目不轉睛地望著,好像怕她會如何似的:“宋大人,彆猶豫了,您這樣對誰都好,非但對王爺好,對太子殿下也好啊。皇上為什麼這麼著急要您死?一來是您的欺君之罪怎麼也不能放過,二來也是怕太子為您昏了頭,將來成為一個昏君罷了。您這一去,皆大歡喜了。”
“既然我非吃不可,那能不能求公公一件事。”宋皎苦笑。
曾公公心急:“什麼事?”
宋皎道:“跟隨我來的四喜,怎麼樣了?”
“那丫頭,之前被迷暈了,關在房內,她是東宮的人,王爺自然不會害她,明兒就放了她了。”
宋皎忖度著又道:“還有今天,我本來想求王爺,高抬貴手救一救我的家裡人,可惜沒來得及開口……不知公公能不能,把我這句話轉告給王爺?”
“也成,”曾公公皺眉,忽地說:“宋大人,你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吧?”
宋皎一邊跟曾公公閒話,一邊在心裡想了無數避難的法子,她本來想把這藥丸找個法子毀了,但就算毀掉,曾公公自然也還有彆的毒來擺弄自己。
如果逃的話,她也絕對逃不出這豫王府。
或者,可以挾持曾公公?
這倒是個法子,但她一天沒進食水,身上無力的連坐起來都頭暈,又怎麼能挾持得了?
就在曾公公看破她的意圖的時候,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兩聲巨響!震得地都動了動。
曾公公跟宋皎都驚了一跳。
宋皎的手更是一滑,那藥丸差點兒掉落。
“什麼響動。”曾公公詫異地喃喃。
而幾乎同時的,窗外隱隱地響起兵器交擊發出的響聲,接著是侍衛們:“有刺客,小心!”
曾公公臉色一變,他的心猛地跳了幾下。
這會兒怎麼會有什麼刺客,難不成是……
他盯著宋皎:“宋大人,看樣子咱們要趕趕時間了。您既然不願自己動手,那隻能讓奴婢們伺候了。”
宋皎攥著那顆藥退後:“我改主意了,就算要我死,也是王爺親自前來,輪不到你做主。”
“想得倒美!你無非是仗著王爺不忍心,想拉王爺下水,我卻不能上當。來人!”曾公公一聲斷喝,外頭兩個小太監跑了進來:“公公有何吩咐?”
就在此刻,窗外忽然雪亮一片,照的屋內宛若白晝。
宋皎駭然回頭的功夫,小太監們已經撲了上來。
她的手臂被抓住了,無法動彈,曾公公望著她,捏住她的臉頰。
“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宋大人,”曾公公將那顆被捏的扁了的藥放進她的嘴裡,又叫內侍取了一杯水:“彆指望這會兒有人來救你了,豫王府也不是這麼能隨意來去的……還有,可知道外頭是怎麼樣麼?皇上是對國舅家動手了,明兒必有無數的人頭落地,有這些人陪著,宋大人這一路也不孤單。您就安心的……去吧。”
那藥丸滑到喉中,宋皎身不由己竟吞了下去,感覺喉中有些辣//辣的。
宋皎乾咳了一陣,覺著胸腹之中極為異樣,她猜測藥性多半是發作了,隻沒想到發作的這樣快。
她甚至來不及更多想些彆的,便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朱厭曾竟說過風中有血腥氣。今夜,確實是皇帝收網之日。
國舅張家給內廷衛圍住,張府一應上下人等,無一遺漏,素日跟張藻關係密切的官員們也給內廷查抄,至天明,內廷衛在張家抄檢出若乾違製之物,彆的倒也罷了,其中將還有一件明黃的龍袍,並二龍搶珠翼善冠一頂。
又在南坊的張國舅彆院裡,搜出了鎧甲兵器兩千套。
唯一有點奇怪的是,內廷衛們在衝進張家後,卻赫然發現,本來是罪魁禍首的張藻,竟死在了自己的臥房中,看死狀,像是自儘。
這一夜,京城內翻天覆地。
豫王府,雖是服了藥,豫王卻睡得很不安穩,城中那隱隱地響聲,落在他的夢境裡,幻化出許多雜亂無序的夢影。
他仿佛回到了宋皎所說的過去,那會兒他跟宋皎還是心無芥蒂的,他叫她跟自己同乘一轎,無意中他的手碰到她的,他還覺著不太自在,但很快他仿佛想通了似的,將手挪過去,大膽地把她的握在了掌心。
宋皎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要將手抽回去,豫王微微一笑,握的更緊了。
於是她沒有再反抗,而隻是在臉頰上多了一點輕紅。
他色授魂與地想要去親一親,轎子卻突然顛簸起來。
下一刻,豫王發現自己坐在程府的內廳中,前方門外,雨聲連天,他想到這日是宋皎離京的日子……他的心突然疼了起來。
將手中的茶杯扔掉,豫王無視程殘陽詫異的眼神,起身衝向門口,他要去攔住宋皎,把她搶回來。
漫天的雨兜頭灑落,冰涼地,幾乎讓他無法動彈,他隻能大叫:“夜光,夜光!夜光!”
奮力一掙,豫王醒了過來。
他的胸口不住地起伏,抬手在額頭上擦了擦,一手背的汗。
**瑭依稀想起自己的夢境,他甚至懷疑是夢中的雨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翻身下地,外頭內侍過來伺候:“王爺,這會兒還早著呢。該多睡會兒。”
“幾時了?”
“才寅時過半,您瞧天還黑著。”
“寅時……”**瑭皺眉,依稀想到昨晚自己的吩咐:“糊塗,先前不是說過寅時便叫醒本王麼?”
問了這句他突然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曾公公呢?”
曾公公從外小步跑了進來:“王爺您醒了。”
**瑭瞥了他一眼:“更衣,本王要進宮。”
曾公公咽了口唾沫:“王爺進宮做什麼?”
“不必多問。”
曾公公頓了頓,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帕子給豫王淨臉:“王爺昨兒晚上睡得可好?昨晚上皇上果然動了手了。”
豫王一怔:“對張家?”
曾公公道:“可不是麼,聽說拿住了不下千人。”
豫王倒吸了一口冷氣:出了這樣的大事,按理說他今兒不該進宮,但是……
他搖搖頭:“快些!”
蟒袍披上身,豫王突然又問:“夜光如何?”
曾公公仿佛沒聽見,低頭給他束腰帶。
豫王以為他真沒聽見,便又皺眉道:“夜光怎麼樣?”
“她……”曾公公把玉帶係好:“她已經不是王爺的麻煩了。”
“什麼?”豫王不太清楚這話。
曾公公深吸一口氣:“昨兒晚上、奴婢……已經替王爺把事兒辦好了。王爺若是要入宮,大可以跟皇上稟明,宋夜光已經……”
豫王意識到他在說什麼,臉上的血色飛速地消退,豫王道:“你、你說什麼?你……”
長痛不如短痛,曾公公道:“昨兒,宋皎已經主動將那禦賜的藥吃了。”
過度的震驚跟重擊,讓豫王連質問的聲音都失去了。
他盯著曾公公看了片刻,突然轉身往外就走。
“王爺……”曾公公叫了聲:“奴婢都是為了您好。”
豫王完全沒有聽見。
**瑭看到了宋皎。
躺在榻上的,非常安靜的宋夜光,除了臉色過於蒼白,她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旁邊的桌上還放著那個盛藥的盒子,空空地敞開著,像是個不懷好意的張大了的嘴。
這一刻,**瑭竟沒法兒靠近。
他站在門口,死死地看著前方的宋皎,他的頭劇烈地開始疼,有個聲音在他腦中厲聲尖叫:夜光死了,你殺了她。夜光死了!夜光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豫王邁步往前,他低頭看著宋皎,顫抖的手指慢慢地探向她的手。
就在此刻,身後有個聲音冰冷地響起:“你乾了什麼。”
豫王的瞳仁驀地收縮,而他還沒來得及回身,那人已經走近,肩頭輕輕地一撞,豫王本就站立不穩的雙腳越發趔趄,他向著旁邊跌倒。
他扶著桌子,看看麵前的人,又看向榻上的宋皎。
此時**瑭並沒有害怕,而隻是難以承受的不堪痛苦,苦痛跟酸楚像是冷雨似的把他包圍,讓他無法呼吸。
“夜光……沒了,”豫王喃喃地,“她吃了皇上賜的藥,夜光……”他想站起來,可才動了動,又重新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