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是她靠近過來,窩在他的後心處,她低聲道:“夜光喜歡、喜歡太子……哥哥,隻……隻喜歡太子哥哥、一個人。”
趙儀瑄無法動彈,過了半晌才低低道:“再說一遍。”
宋皎說完後,感覺他沉默著,還以為他睡著了,或者不理會自己,沒想到竟又叫她說。
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歎了口氣,她輕輕地抓著他背上那柔滑的明黃緞:“夜光、喜歡太子哥哥。隻喜歡太子哥哥一個人。好不好?”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既然開了口,好像再說就沒那麼艱難了。
太子轉過身來。
“真心的?”他的聲音很輕,目光在她的眉眼間溫柔地逡巡。
“真心的。”宋皎回答。
太子的唇勾起:“再叫一聲‘太子哥哥’。”
她窘了窘,豁出去的:“太子哥哥。”
“叫一聲‘瑄哥哥’。”
“瑄、瑄哥哥……”宋皎貼到他懷中,羞的沒法見人,軟軟地求:“好了吧……”
趙儀瑄把她拉出來:“多叫幾聲,乖。”
就像是吃著什麼令人上癮的好藥,他著了魔似的,逼得她不住地叫了一刻鐘,直到外頭又響起了那令人掃興的咳嗽聲響。
一個嬤嬤道:“天兒不早了,殿下還是早點安寢吧。”
原來剛才趙儀瑄因過於喜歡,竟忘了低聲,驚動了外頭的人。
宋皎往太子身上捶了兩下,把臉躲到他的懷中,悶悶道:“都怪殿下,總是叫人沒臉!”
趙儀瑄不理會外頭,握著她的小手在她耳畔道:“你應該說都怪‘瑄哥哥’或者‘太子哥哥’。”
宋皎見他這時侯還不忘調笑,便發狠在他的手上咬了一下,隻是不敢用力,稍微叫他覺著疼就罷了。
太子並沒覺著疼,隻是有些心癢。
看著手背上一點唾液的濕潤,他浮想聯翩。
隻是到底未敢像是在嶽峰要挾她那樣、再提那種要求。
雖然心裡是永遠忘不了的。
想到她當時那種含羞帶惱,青澀不懂,卻又竭力侍奉的樣子……心跳都響快了幾分。
太子不敢讓自己繼續想下去,怕無法收場。
就隻抱了抱宋皎,彆有用意地歎息:“咬吧,用點兒力氣也沒關係。”
之前太子本想發發狠,把程殘陽的那點**告訴宋皎,讓她對程殘陽斷了念想。
但他終於並沒舍得讓她傷心。
畢竟,他滿心隻想把她捧在手心裡才好,哪裡舍得她受一點傷害。
這天晚上,還未到寅時。
太子突然覺著懷中的人仿佛不安穩似的動了兩下。
趙儀瑄微微睜開雙眼。
宋皎的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不、不要……”
太子起初沒反應過來,定睛細看,卻見她的眉峰微蹙,眼睛沒睜,嘴裡喃喃地,倒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夜光?”他低低地叫了聲,手扶在她的肩頭,想安撫宋皎。
“師兄、師兄……”宋皎連喚了兩聲,聲音裡透出幾分悲戚。
太子吃了一驚,知道她果然是做夢了,忙翻身坐起來:“夜光,醒醒。”
宋皎卻沒有醒,手胡亂地扯著他的衣襟不放:“彆走、師兄彆走……”
趙儀瑄忙把她的手握住,正要再叫,宋皎卻又安靜下來,卻還在不住地抽噎著。
太子定睛看了她半晌,宋皎叫的是程子勵,又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做的不是什麼好夢。
還好她靜了下來,太子歎了口氣,慢慢倒下,重新輕輕地把她攏到懷中。
可不多一會兒,宋皎卻又低呼了聲。
這次,她叫道:“侍衛長!”
趙儀瑄的頭發都在此刻豎了起來,暗影中他睜開雙眼看向宋皎,隻見宋皎皺著眉:“彆、彆死……殿下!殿下!”最後她連叫了兩聲,哭了起來。
外間值夜的小太監給驚動了,兩位嬤嬤大概也起了身,卻還不知到底是怎麼了。
很難形容趙儀瑄此刻的心情,他沉靜地起身,扶著宋皎肩頭:“夜光,醒醒!”
喚了數聲,宋皎慢慢睜開雙眼,她滿眼的淚,還本能地抽泣著。
“你做夢了。”太子說道。
“做、做夢……”宋皎先是看看太子,又左右望了會兒:“我、我做夢了?”
趙儀瑄沒回答,隻對外頭道:“無礙,做了噩夢。”
內侍們應聲後退,是張嬤嬤道:“貴人怕是受了驚嚇,奴婢去熬一碗安神湯。”
宋皎已然反應過來,她的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神色,喃喃道:“還好,是做夢。”
趙儀瑄凝視著她:“你做了什麼夢?”
宋皎怔了怔:“我……”她皺眉想了會兒,心有餘悸:“我夢見在嶽峰縣衙,恨無傷逼迫……侍衛長要自戕!”她抬手捂著臉:“殿下沒來得及救侍衛長,那麼多血……”
趙儀瑄的心稍微安了安:“都是過去的事了,怎麼還惦記著不忘?”
“不知道,”宋皎的心狂跳不休,恐懼未退,她抓著太子的手:“殿下,你去傳侍衛長看看,是不是好端端的?”
趙儀瑄反而笑了:“胡鬨,做個夢而已。今晚他不值夜,不在這兒。”
宋皎道:“出宮了?”
“沒有。”太子不喜多提諸葛嵩,便抬手給她擦眼角的淚:“好好的,夢他做什麼?還夢見什麼了?”
宋皎揉了揉額頭:“我、我……”她終於想起來,臉色一變:“我好像還夢見師兄了。他……他對我說了些話……”
她竭力地回想是什麼話,一時卻想不起來。
太子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把人攬入懷中:“你多半是昨兒見過了顏文語,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過諸葛嵩……是因為慎思閣荷花池邊的事麼?
宋皎卻悲從中來,道:“子勵哥哥,我、我甚至都沒送他最後一程,趕明兒,我要去他墳上給他燒燒紙。他一定也是想我,所以才托夢給我的……”
“胡說,”太子輕輕地斥責了聲:“你還忙得過來麼?要燒紙,本宮派人去就行了,代你多燒些給他,你不許去那種地方。”
說話間,感覺她的淚打在手上,太子忙又換了一副口吻:“不許哭了,叫外頭嬤嬤聽見,還以為本宮又欺負了你,明兒又要去皇上麵前告狀,本宮又要挨罵了。”
宋皎因想起程子勵,心頭痛不可當,聽了這句,卻忙收斂了:“我是做了噩夢,跟殿下不相乾。”
趙儀瑄隻不過是想借這個由頭不叫她落淚而已,當下溫聲道:“好了,你不哭,自然萬事大吉。”又親親她的發鬢:“彆多想其他有的沒的,有瑄哥哥守著夜光呢。”
宋皎聽見“瑄哥哥”,便想起入睡之前的光景,又給太子暖暖地抱在懷中,心裡的悲戚不由慢慢地散開了。
不多時,嬤嬤又送了安神湯進來,太子端著喂她喝了,才又抱著睡下。
因為晚上這件事,趙儀瑄有點心神不寧,次日早上起來,見宋皎的眼皮微微腫著,他便商議道:“昨夜沒睡好,今兒彆往外頭去了,明兒再出去好麼?”
宋皎疑心他是故意地又要推三阻四,便道:“隻是做了噩夢,沒什麼要緊的。”
太子道:“可是你這樣出去,家裡人或者顏文語看了,豈不擔心?”
宋皎也怕不像樣,急忙請盛公公拿鏡子來看,又想起一事:“殿下,侍衛長呢?”
趙儀瑄心頭一刺,卻淡淡道:“你進來。”
殿門口人影晃動,確實是一身青衣的諸葛嵩走了進來。
宋皎也顧不得照鏡子了,忙起身細細打量了一番:“侍衛長的傷口沒妨礙嗎?”
諸葛嵩倒是一直垂著眼皮,並不曾看過她一眼:“已經都好了,多謝宋尚儀關懷。”
宋皎走近了兩步,仔細端詳他的頸間,卻見依稀還有一點淡紅痕跡,卻並不似夢中見的那麼可怕,她緩緩地籲了口氣:“好,沒事兒就好。”
諸葛嵩道:“若無彆的吩咐,屬下告退。”
正要後退,冷不防趙儀瑄道:“且慢。”
諸葛嵩止步。
太子掃了他一眼:“江南道那邊,陶避寒因才去,周旋不過來,你即刻出發,去幫他吧。”
諸葛嵩的身形有些僵,垂在腰側的手慢慢地握了起來。
隻一停頓,就躬身道:“屬下遵命。”
宋皎在旁聽了太子的吩咐,本來尋常調度不足為奇,但偏巧這個時候?
她看看諸葛嵩,他一個字都沒說,但滿身的那種氣息,卻仿佛山雨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