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不曉得宮中的人在議論宋尚儀惹怒太子、被太子趕出東宮等話。
她覺著太子簡直不可理喻,自己苦心孤詣地跟他解釋,說了那麼多,他居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連盛公公為自己說了一句話,他竟然就又要把公公也發配江南道。
好大的威風。
可是靜下心來想想,太子殿下豈非向來就是如此。
隻不過因為喜歡了他,跟他親近無間的,之前的那股敬畏心就不知不覺褪去了。
但除了在對她的心思上,趙儀瑄可依舊還是之前的那個天威難測的太子殿下。
宋皎扶著額頭,儘量地讓自己不要再想,不要生氣。
才要上車,四喜便也跟著跳了上來:“尚儀!”
宋皎見她趕得著急的樣子,便定神道:“你怎麼來了?”
四喜坐在宋皎對麵:“我自然是得跟著你的,本來雙茉姐姐也要一起的,不過嵩哥……”
宋皎聽她提起諸葛嵩,也上了心:“侍衛長怎麼了?”
宋皎跟趙儀瑄爭吵的時候,四喜並不在跟前,竟不知道,聞言歎氣:“殿下怎麼想的,竟要把嵩哥調去江南,怎麼不把我調回去呢?叫嵩哥留下來跟著你豈不好。不過我不是嫌棄京城不好,隻是離開江南久了未免想念,而且江南道上的事我是得心應手的,聽說小桃子在那做的不太順手,我去自然是兩全齊美。誰知主子竟調嵩哥去。”
宋皎聽了又有些生氣太子的任性妄為,扭開頭不言語。
四喜瞅了她一眼,忽然自言自語地:“雙茉姐姐會很傷心的。”
“嗯?”宋皎不太懂,又回過頭來:“雙茉怎麼了?”
四喜有點神秘兮兮地,道:“雙茉姐姐喜歡嵩哥啊。”
宋皎倒是真不知道:“真的?”
“可惜嵩哥……”
“什麼?”
四喜搖搖頭,惋惜地說:“嵩哥不喜歡她啊。之前雙茉一直在南邊,好不容易回來,這沒見上幾次又要分開了……雙茉姐姐本要跟咱們一起出來,這會兒去找嵩哥了。”
宋皎心裡卻想起雙茉的性情樣貌,那麼又美又能乾看著還溫柔的女子,配諸葛嵩仿佛也很相得益彰。
“明明是難得的女子,侍衛長怎麼會不喜歡呢。”宋皎喃喃地。
她從小女扮男裝,在某些事情上有點像是男人的想法,尤其是看到美人,總覺著她們都是很值得去愛的,雙茉這種出色的美人更是如此,如果她是男人,有這樣可愛的美人喜歡自己,恐怕她會立刻抱住。
四喜默默地望著她,低頭不語。
宋皎卻也歎了口氣:“都怪我。”
四喜一驚:“怪你?什麼怪你?”
宋皎道:“都怪我惹怒了殿下,連累了侍衛長,不然他就不用出京了。”
想到這個她幾乎想叫馬車調頭,她可以再拉下麵子再去求一求趙儀瑄,太子未必就不會不答應吧?
但是方才兩人吵的那樣,她自認是“奴婢”,又有什麼資格再去求他。
萬一太子見自己去求,反而更加的不依不饒又怎麼辦?
又泄了氣。
四喜聽了這句,卻又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宋家這邊,這兩天也有一件事。
幾次入獄的宋申吉總算又再次被放了回來。
這一次,連他心愛的外室都沒有了。
可任憑府內上下人等眾口一詞,宋申吉卻仍是很懷疑那外室跟男人跑了的說法,他更願意相信魏氏是趁著他不在,出於妒忌而將那婦人趕走了。
魏娘子對此人已然死心,拿出一份和離書叫宋申吉簽,這次宋申吉卻死活不肯。
他早聽說了,宋皎雖然給貶為庶人,但很快又稱了東宮的尚儀女官。
這個嘛,也算是柳暗花明絕處逢生。
宋申吉雖然覺著自己是宋皎的父親,但也知道宋皎跟自己實在沒什麼“父女之情”,要是魏娘子再離開自己,以後萬一宋皎真的絕了情不管他……
雖然身體仍舊虛弱,但麵對魏娘子的催促,宋申吉仍是拿出昔日的氣勢:“你這是乾什麼?要和離要休妻,也是得我這一家之主拿主意,你是反了?要和離好啊,你把雲娘找回來,我自然簽了這和離書。”
魏娘子沒想到他竟無賴到這地步。宋申吉又道:“這錯可是你的,是你從小叫她裝男人,才弄到這地步……把老子害得幾次入獄,皮都脫了幾層了,你倒要走了乾淨了?”
魏娘子還沒開口,就聽到門口有人道:“真不要臉,誰害的你,是你自己作死!”
卻是嫩生生的女孩子的聲音,正是青青。
這幾天魏子謙跟老爺子他們因見風平浪靜,宋明又回來了,所以已經回了永安,隻有宋明跟青青小缺陪著魏娘子。
青青早看不慣宋申吉了,一看到宋申吉就讓她想起自己的家人,那恨不得把她賣兩次的“家人”。
在門外聽到這裡,她便按捺不住。
宋申吉回來後因見家裡多了個人,隻是相貌長的標致之極,他心裡竟存了一點意思,所以也沒說什麼。直到這會兒聽青青罵自己,便咬牙罵道:“小賤貨,你也跟著反了?你住我的吃我的,還敢欺主犯上!”
青青哪裡容得他這樣,推開宋明衝進來指著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我是東宮出來的,是太子殿下叫我跟著宋尚儀的,可不是你們家裡養的,你算哪門子的主子,竟還敢罵我?東宮出來的狗都比你高貴些,要不是看在宋尚儀的麵上,我早走了,我告訴你,宋尚儀好惹,太子殿下可不好惹!”
宋申吉聽見“太子殿下”四個字,早哆嗦起來。
青青從沒提過她的出身,所以宋申吉不曉得,如今聽說是東宮的人,頓時覺著矮了半個身子下去:“你、你……您怎麼不早說啊?”聲音都和緩甜蜜不少:“早知道是東宮出來的,我哪裡敢罵半個字嘛。”
青青懶得看他的醜態,鄙夷地說:“你先前為活命出賣了宋尚儀,這筆賬有人給你記著呢,你能活了命出來,就該老老實實地彆生事,不然自會有人收拾你。你就算有九條命,也活不過去。”
宋明急忙把她拉走,小缺在院子裡向著青青豎起了大拇指。。
宋申吉不會輕信小丫頭的話,但這小丫頭頭上有“東宮”兩個字,自然不同。
他不再囂張。
這天,在家裡備受冷落的宋申吉跟魏氏要了兩個錢出了門。
他已經知道京內宋氏一族把自己除名的事,恨得牙癢癢。之前宋皎在禦史台的時候,這些人暗裡嫌棄明著巴結,先前怕被牽連,便趁著他落難,將他們踢出族譜,實在可恨。
宋申吉氣惱之極,心裡想:“宋皎現在是東宮的尚儀,以後……造化好的話,指不定會怎麼樣,到時候就看看你們那些人怎麼來舔老爺的腳。”
他在酒樓裡喝了幾杯,卻有兩個客人認了出來,指指點點:“那不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宋皎的爹嗎?”
“對對,就是他,宋申吉……之前聽說給抓起來了,好久沒露麵了,還以為死了呢。”
宋申吉偏偏聽見了,怒地一拍桌子:“胡唚什麼?混賬東西們,瞎了你們的狗眼,宋皎現在可是東宮的人,老子以後指不定會有怎樣的造化……你們彆先小看了人,到時候我得了勢,少不得一個個算賬……”
那一桌客人見他半醉,又聽這話,嚇得不敢吃酒,急忙下樓去了。
而就在他們往樓下去的時候,卻又有一道身影幽靈似的浮了上來。
那人緩步來到宋申吉跟前:“你……是宋夜光的父親?”
宋申吉乜斜著眼,看不清這人的臉:“怎麼、怎麼樣……就是老子,老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人嗬嗬,聲音很古怪:“我正有件事要找宋夜光呢,你不如幫我給她帶個口信吧。”
宋申吉聽出她的聲音有些古怪:“你、你是誰?什麼口信。”
“口信就是……”那人沒說完,抬手在他的麵前輕輕地一點,並沒有碰到他,宋申吉愣了愣,口鼻仿佛涼了涼。
再回過神來,那人竟已經不見了。
宋申吉沒把這個當一回事,給了錢,下酒樓往回走。
此處距離宋府不遠,可他走了一會兒,就覺著天暈地旋,心口難受的很,像是有什麼在竄動。
他以為是自己喝酒喝的不相應,便俯身要吐。
半閉著眼睛吐了會兒,心裡果然隱隱地有些暢快了。
耳畔卻聽到驚呼聲響,那聲音越來越大,宋申吉不知如何,擦擦嘴抬頭,卻驚見周圍圍了一圈的人,一個個好像都在望著他。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宋申吉以為這些人也是在取笑他的:“不開眼的東西們,我可是……”
自吹自擂的話還沒說出來,又是一陣惡心,宋申吉重又彎腰,這次吐出來的有些大,差點梗住他。
宋申吉定睛看了看,模模糊糊……帶著血色,偏他的眼睛有些模糊,竟分不清是何物。
周圍的尖叫聲更加刺耳了,人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這些聲響弄的宋申吉非常不舒服:“都彆……”才叫了聲,又有什麼從嘴裡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