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回了羅淙和肖江魏的奏疏:不準!
這事朕要是真答應了,百官如何看待朕?
他倆人的確是欠了嶽飛人情,但做的事,卻是對朕有利的,是真心在為朕辦事,一碼歸一碼。
身為皇帝,這麼簡單的權衡之理都不懂,如何掌控整個大宋?
這要是準了,以後官員們做事就畏首畏尾了,擔心這個,害怕那個。
從某種角度來說,現在的處理結果,對嶽飛更有幫助,畢竟,有人已經盯上嶽飛了。
不過,這件事肯定不會因為皇帝不準,就結束。
羅淙和肖江魏心中有愧,再任職下去,怕是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喝不進水了。
果然,第二天,吏部尚書李若水提出了這件事。
如此看來,羅淙和肖江魏的請辭態度之堅決。
皇帝道:“不準!他二人秉公執法,不僅無過,反而有功,當賞才是!”
“陛下,他二人在信書中態度堅決,恐怕留不住。”
“朕已經回信給他們,朕希望他們留下來。”
群臣高呼:“陛下聖明!”
一個合格的政治家,最基礎的能力,是判斷皇帝的真實意思。
那些拿皇帝在朝堂上說的話全部當真的人,基本上是不適合待在權力中樞的。
就像李若水自己也說了:皇帝希望他們留下,可能並非真正希望他們留下,僅僅是向天下表明自己的態度而已,鼓勵官員們無所畏懼,但從私心層麵來說,皇帝是希望懲罰他二人的。
他二人若是堅決請辭,皇帝對他二人隻會生好感,不會有半分厭惡。
這些政治上的潛規則,不可說,但高手都這樣做了。
接下來,羅淙和肖江魏不斷向朝廷書信,表達自己請辭的決心。
最終,皇帝才迫不得已在吏部的奏疏上簽了字,蓋了印。
由皇城司和政事堂各自重新安排官員上任。
而江陵府的罪魁禍首賀遠山,今日,則在五朝門外被腰斬!
至此,因旱災而引起的風波,也暫緩下去。
江陵府原有的勢力徹底被打碎。
雖然政局鬥爭暫告一段落,但因為今年大旱,導致的半個荊湖路良田荒廢,水池乾涸。
作為江南最大的糧倉,以往都是向彆處輸送糧食,但今年,卻需要其他地方來供給。
這個影響,才剛剛開始。
徐處仁不無擔憂的說,今年需要從交州運回更多的糧食,並且,朝廷要做好糧食緊縮的準備。
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人的心頭,在東京城的街頭,有人討論說今年荊湖路有太多災民,餓死了不少人,需要大量的糧食做供給,這意味著糧價會有所增長。
加上去年黃河水災給京東路和河北路的影響,到現在並未完全消化,這兩個地方的糧食產量也比前年要少了不少,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的。
立秋之後,早晚有了一定的溫差,偶爾也可以看到有人添加了衣物。
最近李氏布行的衣服賣得越來越便宜了,而且李氏布行的店一家接一家的開。
但朱青朱老板的糧鋪生意就沒那麼好做了。
現在是有市無貨的局麵。
七月整整一個月,朱青從南方運回到東京的糧食,比以往少了整整一半。
他迫不得已將糧價提高到了每石4貫錢,但這個價格剛漲上去,政事堂就把他請過去喝茶了。
徐處仁親自接見了他,朝廷太宰,親自見了糧商,已經說明問題:朝廷不允許漲價!
朱青一張臉苦得都快擠出水來了:“徐相公,真的不是草民想漲價,夥計們的月錢越來越高了,這東京城的房價還在漲,這些就算了,我整個七月,從南方運回來的糧食,少了一半,但我日常的開銷卻還和以往一樣,不漲價,我沒活路!”
朱青的情況,是現在東京城所有糧商都麵臨的。
貨源短缺,那些大酒樓來拿貨,朱青都不敢大量供給。
畢竟酒樓裡拿貨價,比市場價要低,他就這麼些貨,市場上有的是人要。
事實上,這幾個月,運往東京城的糧食,被朝廷控製住,直接回到了靖康二年的水平。
這是為了防止下半年來的缺糧,將糧食的入口收窄了,才能長久一點。
引起擔憂是在所難免的,商人們想漲價,也是在所難免的。
但朝廷要壓價,肯定也是在所難免的。
然而,商人做生意是要賺錢的,不賺錢,他肯定不會把生意繼續做下去。
就說朱青,此時就在心裡罵徐處仁不給他們活路。
這樣,他隻能回去減少人員了。
徐處仁道:“不能漲價,本官給你設立一個特殊時間,今年,朝廷的運輸價格,本官給你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你要維持原價。”
徐處仁顯然已經掐指算好了的,朱青的糧價從三貫每石漲到四貫每石不合理。
他的運糧費占比是十抽二,根據他7月運回來的貨量來計算,將運糧價格壓三分之一下來,不說他能和之前賺的一樣多,肯定可以節省出一筆錢,夠他活下來。
“不僅如此,本官還能保證,糧食供應方的價格,不會上漲超過三成。”
朱青聽後麵露難色:“這……草民還是虧本。”
徐處仁麵色不悅:“國難當頭,朱員外莫非要發國難財不成!”
徐處仁當場質問,嚇得朱青一身冷汗,連忙道:“如此,草民分文不漲。”
朱青心中非常清楚,朝廷能保證供貨方上漲不超過三成,那這個供貨方肯定是朝廷的商社無疑。
徐處仁也不再說什麼,朝廷還是需要朱青這樣的糧商的,把他們壓太狠了,誰來賣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