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白行歌突然撞到了他麵前。
而且還是皇宮的人。
阿竹下意識要對謝璟深動手,反而被對方一掌推到了邊上。後者看了白行歌一眼,忽然輕笑:“忘了還有腿。”
白行歌今日算是徹底認識到了江湖的險惡。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麵前這位男子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才能在繼他的手之後又把他的腿給廢了。
疼痛刺激得他臉色發白,額間都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白行歌沒有經曆過這種事,但是比起疼痛,他更想知道他雙手雙腳是否還有恢複的可能?這傷的,是暫時性還是永久性的?
脖子突然被一隻節骨分明的手抓住,手臂與雙腿的疼痛刺激得他雙眼微微泛紅,他被迫仰頭看向麵前的男子,眼裡似乎還泛著一層惹人憐愛的波光。
就連圍觀的人都看得有幾分心疼,心中縱有不服,但是作為普通小市民的他們卻不敢為白行歌發聲。
“那再算一算,我和你誰會先死呢?”
謝璟深抬手掐住了白行歌的脖子,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眼底一片寒涼,沒有半點對他的同情。
不得不承認,白行歌是他見過的人當中,長得最為漂亮的男子。即漂亮,卻不顯陰柔,身上還有一種與周遭顯得格格不入的乾淨氣質,是讓人一眼便能從人群中注意到的對象。
可惜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白行歌覺得對方臉上的死氣似乎又重了幾分。
不過也確實,在外人眼中,他現在的模樣才更像是命不久矣的那位吧?
哪怕命脈正被人掐在手中,他也能清晰感受到施壓在脖子處的力量,呼吸間便能要了他的命。
即便如此,白行歌臉上仍不見半點驚慌,反而眸光毫無懼意地迎上了對方冰冷的視線:“答案還是你。”
謝璟深對白行歌的態度感到有幾分詫異。他還沒動手,身後卻突然傳來陣陣驚呼,他這才捕捉到了正飛速朝自己的方向衝來的動靜。
他眉頭一皺,看了白行歌一眼後突然將他用力推開,自己則是淩空一躍閃身躲到了另一邊。
不能行動的白行歌被趕到他身邊的影一和影六穩穩扶住。他正疑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抬頭就見到一輛插|著長矛的推車嘩啦啦從麵前闖過。
而推車衝來的那個方向,有一位身高中等的中年男人奮力追趕,嘴裡還不斷念叨:“抱歉抱歉,大夥們都注意避開個!俺家老牛不知咋了突然發瘋……”
結果惹得他載著貨物的車子失控了。東西摔了一地,倒是隨手隔著的武器在車上卡出了個清奇的角度,一不小心真能造成意外傷亡。
倘若白行歌和那個男人還站在遠處,恐怕是要直接被刺成一串,雙雙歸西。
當然,很可能死的隻有那個家夥。
白行歌微微抬眸,方才掐著他脖子的男人正隔著一條不算太寬敞的路道與他對視,神情泰然自若,像是有十足的信心讓他無法輕易逃離。而在經過剛才的事情後,對方盯著他的眼神裡,似乎還多了一點探究。
白行歌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微微彎了眼睛,笑得好看可又帶著些許狡黠,好似一隻得逞的狐狸。
謝璟深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白行歌的心稍稍一鬆,低聲詢問影一和影六:“那人,實力如何?”
影一沉默了半響,老實回答:“縱使我與小六聯合,也不是此人的對手。”
憋了很久一直沒得說話的小六在他身旁打開了話閘子:“公子彆看那家夥斯斯文文,像是個飽讀詩書,隻擅長琴棋書畫的貴公子。實際上他內力深厚得很,身手也很是不錯。我和影一方才與他交手,都探不出他的底子來,身份恐怕不是哪家公子哥那般簡單。”
白行歌又看了謝璟深一眼,然後輕輕蹙了一下眉頭。
是錯覺嗎?為何他覺得,對方麵上的死氣似乎又退了些許?難道他身上的死氣,還能通過某種方式得到緩解?
白行歌對事不對人,倒是真的對謝璟深身上詭譎的情況起了興趣。
“那我的手和腿……”
影一還沒來得及回話,影六活潑的聲音便先一步傳來:“公子大可放心,我剛剛用真氣探過了,隻是關節脫臼而已,複位後影響不大的那種。這等傷咱們習武之人常有,您若是願意我現在隨時能幫您接回去。隻不過,對麵那個凶巴巴的家夥很可能又會回來再讓您疼一次,您確定要我現在就接好嗎?”
“……不必了。”白行歌聽他這麼說,便暫時放下了心。
但疼還是疼得很,這仇他記下了。
在明確地意識到他們暫時拚不過對方的情況下,白行歌打消了反抗的念頭,心裡甚至還有了彆的主意:“先靜觀其變。”
兩名影衛和阿竹的表情如出一轍。
朔國國師白行歌,這輩子大概都不知道怕字怎麼寫吧。
而事情發展也與白行歌想的差不多,這位看起來身份不凡的男子估計也是混跡江湖之人,甚至對皇宮抱有極大的仇恨。尤其在知道他們幾人是從皇宮出來之後,更加不可能輕易把人放走了。
謝璟深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對於為何他們樓主口中的‘隨意逛逛’會發展成這種結果,他們沒有問,也不敢問。
失去行動能力的白行歌被放到車廂裡,維持著端莊的坐姿,除了臉色蒼白了點,並沒有露出任何異樣。若此時有人從外麵路過見到他,恐怕都看不出來他受了傷。
那個瞬間在他心裡種下不好印象的男人正站在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和看起來像是他手下的人說著什麼。白行歌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對著車外的阿竹說:“那些東西被破壞的攤主,你去給他們送點銀子,當做是對他們損失的賠償。”
車外的人見事情似乎平息了下來,便開始又恢複了手上的工作。
白行歌坐在車裡,見到那幾位攤主在收到阿竹送上的銀兩後露出的驚喜笑容,唇角微微揚了揚。
“……就到咱們金水鎮那條,不必繞山而行的路,今早出了點事。”
恰巧有幾名談話的人從車外路過,不小心讓白行歌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內容。
“有一幫土匪在那兒埋伏,遇見了商隊的車子就想攔截。沒想到啊,老天有眼,就這麼不湊巧,他們想劫持的是由飛月樓的人幫忙護送的商隊!”
“啊?那結果如何?”
“還用問嗎?就一群小土匪,哪能是飛月樓的對手?怕是不僅沒劫持成,反而還搭上了命呢……”
白行歌端坐著聽他們逐漸遠去的談話聲,眼裡滑過了一絲遺憾。
他和阿竹如若再多等上一些時候,是不是就能遇上商隊的車了?
不過也罷,若他沒搭成那位夫人的車,他們恐怕要遭此一劫。
白行歌默默注視著車外的景物,微微出神。
在金水鎮鬨出這樣的動靜,季君延的人若真的不信他已墜崖死亡,仍躲在暗處追查,那應該已經發現了他的蹤跡。
車外的那位男人看起來有些強大,連影一和影六都說不是他的對手。
白行歌承認自己還暗藏了些許私心。季君延手底下的人肯定不會輕易讓他逃離,而他順著這位男人的意被他扣押,也是想著等季君延的人動手的時候,這兩方人馬會不會打起來。
誰勝誰負,似乎還不能輕易下定論。
他不知道這家夥到時候發現對麵是皇宮派來的追兵時會是什麼反應,但若能讓他逮到一絲機會,他都不想放過。
如此想著,白行歌也將心思從車外收回。
再定睛一看,發現車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正抱著雙腿蹲坐在他麵前。
是方才在街道邊朝壯漢丟了小石子的少年。
少年長的白白淨淨,年紀應該與阿竹相仿,但身子骨卻十分瘦弱,惹得他看起來比阿竹還要小上幾歲。他右臉頰上還有個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胎記,穿著一身看起來有些破舊的粗布衫,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與白行歌對視。
然而下一刻,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卻突然麵露凶相竄到白行歌麵前,冰涼的手掌借著他的特殊體質觸碰到了他的脖子,用著少年音作威脅:“幫我!”
空靈的聲音帶著衝擊性闖入白行歌耳裡,他微蹙著雙眉,氣神一凝,趴在他身上的少年幽魂突然像是遭到了一種無形的力量襲擊,猛地被彈開。本該是能穿牆自如的少年卻像是在這一刹那獲得了實體,竟重重地撞在了車廂邊緣。
車外路過的人見身旁的馬車突然晃動,還好奇地往裡看了一眼,但隻見到氣定神閒地坐在原處的白行歌。
車內白衣人的臉色因為方才的憋氣而恢複了些許紅潤,然後像個無事人那般輕輕抬眸,唇邊笑意清淺。
“求人,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溫和的聲音裡,多了一絲與他無害的外形相悖的威懾。
作者有話要說:謝璟深:彆問,問就是非常後悔。
AwA不知道有沒有小天使發現我悄悄換了個筆名。:,,,